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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疏淡,树影浮动。众人随着巫姑、巫真到了左侧那巨树之下,两个三寸美人乘蝶翩翩朝上飞去。
巫抵、巫盼也御风飞行,迳直上飞。
拓拔野与洛姬雅各自封印了白笼鹿和那歧兽,踏树而上。拓拔野将真珠抱在怀中,足尖疾点,刹那间便到了最低的一个树洞。洛姬雅与六侯爷在他身边站定,见那四个树精朝洞内翩翩飞去,便尾随而入。
树涧之内极为开阔,树壁上栽满了灯笼花与灯心草,火光跳跃,将四人的身影拉得匆长忽短,变幻不定。巫真不断地折返回来,催促快行。
沿着树洞环绕上行,到了一个拐弯处,听见一个声音道:“噫乎兮!此茶芳香四溢,细细辨之,当有九重滋味,八十一种变化,岂非绝妙好茶哉!如此好茶,亏有四弟之采撷。贤弟,请受愚兄一拜。”
另一个声音彬彬有礼道:“三哥万万不可,此岂非折煞小弟也乎?古礼有制,弟让兄也,岂有乱此伦理,兄长拜弟乎?断断不可,断断不可也!”
拓拔野听这两人说着莫名其妙、文理不通的古语,为了一壶茶相互夸张拜谢,虽未见面,但迂头迂脑之态已可想见。正觉好笑,又听第一个声音又道:“非也非也,四弟此言大谬也!受人恩惠岂能不拜之?虽一壶茶耳,然情深意重,令愚兄饮之而热泪出:安能不谢哉?”
六侯爷喃喃道:“饮之而热泪出?是被这茶烫着了吧?”
拓拔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那两个声音“咦”了一声,道:“此笑声非我兄弟,亦非妹子,有客来乎?”
洛姬雅格格笑道:“巫礼、巫谢两个老妖精,是本仙子我来啦!”
那两人叹道:“悲乎哉!不亦痛矣!”
拓拔野拉着真珠的手,与洛姬雅、六侯爷并肩昂身而入。只见一个纵横十丈的厅中,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丰皮卷轴,数干个藤木盒子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四壁的架子上;厅正中央,炉火通明,五、六十个大大小小的茶壶冒着腾腾热气,满室浓郁的茶香。两个四寸高的小人穿着丝绸长衫,戴着高帽正在互相作揖。
巫真、巫姑、巫抵、巫盼还未说话,那两个小人便作揖道:“噫嘻!原来是七弟、八弟、九妹、十妹也。一个时辰未见,愚兄甚是想念,不知贵体安康否?”
巫抵叹道:“你奶奶的,老子身体安康得紧,但是听了你们这咒语,不消片刻就要头痛了。”
巫盼摇头道:“此言又差矣,何止头痛?全身上下,包括屁眼,无一处不痛。”
巫谢、巫礼正色道:“贵客临门,贤弟安能口出污言哉?吾等学医之人,又岂能呼之曰屁眼?当称之“归去来兮门”。不学无术,愚兄甚忧之!”
巫抵笑道:“错了错了!“归去”倒也罢了,怎地又有“来兮”?难道三哥、四哥大便之后,那大便还会从屁眼里钻回去吗?”
巫盼点头道:“可见“来兮”当指嘴,“归去”才是屁眼,我等学医之人,竟然二者不分,下学无术,愚弟甚忧之。”
巫谢、巫礼被他们这般胡搅蛮缠,倒是张口结舌,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反驳,只有沈痛摇头:“信口雌黄!信口雌黄!目无尊长,不学无术,痛何如哉!”
拓拔野听得好笑:心想:“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伏羲大神如此神武之人,怎地十个手指化出来的,竟是这么些个古怪东西?剩下四个虽然没见到,但想来也差不多远了。”
洛姬雅跺足道:“你们这般罗哩罗嗉的,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开始比试?”
巫礼、巫谢摇头道:“罗嗦者,非我等也,尚未来也。”又探首道:“比试乎?赌注安在?”
洛姬雅笑道:“彼等皆礼仪圣贤之人,怎地对赌注亦如此贪婪乎?”
巫礼道:“伏羲有云:“君子好财也,取之有道”。好财乃人之常情矣。”
洛姬雅格格笑道:“伏羲有说过这句话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皮囊,轻轻地开了一条缝。一股浓郁浑厚的芬芳登时四下逸散,那几十个茶壶的浓香竟立时淡如清水。
巫谢、巫礼失魂落魄,满脸迷醉,眼珠定定地瞪着那皮囊,半晌方道:“此……此……此茶浓香之中有清雅之韵味,浑厚之内有飘逸之神采,千折百转,变化无穷……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也!此茶乃海神茶乎?”
洛姬雅扬眉道:“老妖精,算你还有眼光。”
六侯爷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见拓拔野不知这海神茶为何物,便低声道:“西海上有一处漩涡,常年不消,那漩涡中心没有海水,直抵海底深处。那海底蓝泥
中,长了一种奇异的茶树,传说是远古时期西海海神种下的。每曰只能照到一刻的阳光,五十年才发一次新叶,每次只能采撷五十片叶子,是当今天下最为稀罕的名茶了。”
拓拔野恍然,但心中却更觉迷惑,忖道:“这妖女费尽心机,收集了这些罕见的东西,来与这灵山十巫比试,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三百六十种天下奇毒么?单单这海神茶一项,其采撷难度,只怕就远远胜过几百种奇毒。这妖女既要与灵山十巫比试五轮,各定五次赌注,不知她还要些什么东西?想来她真正想要的东西,现下还没有开口提出。”
巫谢、巫礼作揖道:“此等宝物,安能不动我心乎?仙子欲索何物哉?”拓拔野一凛,朝洛姬雅望去。
洛姬雅不动声色,笑道:“仙子自然不会太过难为你们这些老妖精,要的东西是你们灵山上现有的。
听说前些年有人为了看病,送了你们几棵梦仙草,现下过了几年,也当长遍一个山坡了吧?我只要五斤梦仙草,回家做一个“游仙枕”就可以啦!”
巫谢、巫礼松了一口气,齐声笑道:“仙子之玉体愿枕之,实乃梦仙草之幸也!”
拓拔野皱眉心道:“梦仙草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妖女竭心尽力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吗?这妖女既已索要三百六十种药草,又何必多此一举,另外索取这梦仙单呢?”心中迷惑,只觉此事不合常理,颇为蹊跷。
巫真、巫姑、巫盼、巫抵也纷纷舒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欢喜神色。
巫真道:“三哥,大哥、二哥、五哥、六哥呢?”
巫谢道:“十妹,彼等皆在冰心洞为今曰之公子医病也。”
巫真点头道:“那俊公子来头甚大,咱们一起瞧瞧手术动好了没有。”六个精灵齐齐朝厅角的一个小门走去。巫礼、巫谢恭恭敬敬地侧身朝着拓拔野等人行礼道:“请。”
四人随着六个精灵穿过那小门,继续环绕上行。定了片刻钟,树洞越来越明亮,洞壁上的照明灯草也越来越多,眼前一亮,众人已经置身于又一个纵横各十丈的大厅中。
厅中凌乱个堪,四壁上也嵌了许多架子,但架上胡乱堆放了许多木盒与卷轴,地上四处都是药草,厅角放了十八个坛子,彩色蒸汽升腾盘绕,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大厅底部的墙乃是一面透明的水晶墙。里面灯光更亮,恍如白昼。水晶墙之外,十几个男女正坐在椅子上,一个黄衣男子泥塑也似的站在水晶墙外,动也不动。
瞧见六个精灵翩翩飞翔而来,那十几个男女纷纷起身行礼。刚一起身,看见精灵之后的洛姬雅与拓拔野,那十几人都是大吃一惊,失声道:“流沙仙子!”
“龙神太子!”
拓拔野见那十几人身着黄衫,都是面容俊美的少年男女,似乎颇为眼熟,正诧异回想,却听洛姬雅笑吟吟道:“原来你们从那松树林里逃走,是到这里来啦!”
拓拔野这才想起他们竟是那夜松树林里,与洛姬雅及几十个黑衣人相斗的上族子弟:心中一动,朝那立在水晶墙外的男子望去,恰好撞见他迅速回转的目光,眼光如电,风神玉朗,正是黄帝少子姬远玄!
拓拔野登时明白何以灵山脚下会有数万上族大军团团包围,原来是来此护卫黄帝少子。却不知他为何到这灵山上来?是了!那曰他苦苦护守三十六种奇毒,不惜与洛姬雅殊死相斗,想来也是用这三十六种奇毒做为上这灵山求医的酬劳了。
却不知他为谁求医?然想起六侯爷一路所遇见的带孝土族骑兵,心中更觉好奇。
正心中思虑,那姬远玄已经大步走来,满脸惊喜之色,行礼道:“原来是龙神太子!没想到竟能在此相见!”
拓拔野微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姬远玄瞧见洛姬雅,又看看拓拔野,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微笑道:“那曰承蒙仙子留情,姬某感激不尽。”
洛姬雅格格笑道:“姬公子,你放心,仙子可不是来找你的。”
姬远玄微笑道:“仙子当曰既已手下留情,自然不会再难为在下了。仙子与拓拔兄难道是那口不打不相识,终于成了好朋友么?倘若如此,那可真是可喜可贺!”
拓拔野哂然一笑,见六个精灵满脸狐疑之色,正要说话,洛姬雅又抢道:“不错!我与拓拔太子一见如故,在那月夜松林之中携手漫步,越谈越是投机,相见恨晚,一见钟情,现在已经是生死不渝的爱侣啦!”挽住拓拔野的臂弯,小鸟依人地贴在拓拔野的身上,苹果脸上满是甜蜜的微笑,抬起头柔情依依地望着拓拔野;春水眼波,直欲将拓拔野融化。
拓拔野想起她对那灵山十巫说过,自己乃是她的情郎,眼下比试尚未开始,这个谎言自然不能拆穿,当下搂住洛姬雅的纤腰,微笑道:“不错!多谢姬兄,才使得我找到这等如花美眷。”心下自觉好笑。
六侯爷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暗暗好笑:心道:“原来这小子便是拓拔那曰在林中解救的黄帝少子,瞧来倒果真有几分贵族气派。是了!拓拔野现下既是妖女的情郎,这小美人鱼自然就得成为我的如花美眷了。”
当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把搂住真珠的柔软腰肢,在她惊呼失声之前传音道:“真珠姑娘,眼下情势微妙,咱们可不能累得太子穿帮。”
真珠只得由他搂住,但心中委屈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险些便要滚落下来。六侯爷见状,心中登时大痛,暗叹一声,将手松开些许。美人在怀,却不能恣意疼爱,沮丧之余突然想起巫礼、巫谢的话来:“悲乎哉,不亦痛矣!”
姬远玄微微愕然,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姬某无意之间竟成了月老,他曰两位金玉良盟之时,千万别忘了送在下一张帖子!”
拓拔野心中啼笑皆非,只有作揖回礼,道谢一番。
姬远玄道:“两位到此,难道竟是……”
洛姬雅格格一笑道:“本仙子只是来此了解一桩旧案,姬公子到此又是为何呢?”
姬远玄面上闪过悲痛之色,沈声道:“仙子何必明知故问?”
洛姬雅哦了一声,道:“是了,我险些都忘啦!”
拓拔野极想询问,但见姬远玄不愿提起,且自己既是这妖女的情郎,她已知道之事,自己再开口相问岂非太过古怪?只有忍住。
当是时,那水晶墙突然缓缓打开,众黄衣人满脸紧张神色,围拢上前。姬远玄朝拓拔野等人拱手道:“姬某暂退片刻。”大步走了回去。
水晶墙开处,两个身高不及三寸,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精灵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银发鬓须,大腹便便,细眼微眯,满脸傲色。见他们出来,众黄衣人纷纷拜倒。姬远玄沈声道:“他……他怎么样了?”
左侧的一个精灵冷笑道:“都剁成十七、八截了,你说还能怎样?”
右侧一个哼了一声道:“既然送到老子这里,还怕医不好么?他奶奶的,倘若怕医不好,趁早带上那三十六根破草药滚下山去吧!”
众人不想就这么问了一句就惹来这般怒意,当下都不知如何开口。
拓拔野心道:“这两个树精好大的架子,想来就是灵山十巫的老大、老二了。
身材这般矮胖,长得又一模一样,定是从伏羲拇指所化的。”
又听姬远玄道:“是!晚辈不懂礼数,乱说话了。不知他何时能醒?”
右侧一个精灵翻了翻白眼道:“他奶奶的,老子说他能醒了吗?”
左侧一个精灵道:“你当是缝衣服么?缝好了就能穿?”伸出指头朝姬远玄勾了勾。
姬远玄恭恭敬敬地将头低下来,耳朵靠着那精灵,脸颊几乎都已贴到地上:左侧那精灵在姬远玄的耳旁“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姬远玄的脸上闪过喜色,继而又
闪过为难与忧虑之色。
那精灵大咧咧道:“小子,知道了吗?”
姬远玄恭恭敬敬地点头道:“多谢前辈指点!”
右侧一个精灵哼道:“你们在这呆上一夜,等他伤口中的天蚕丝线融化之后就可以滚啦!”
姬远玄等人齐声道:“多谢前辈!”起身退到一旁。
两个精灵大摇大摆地朝拓拔野等人走来,瞧见洛姬雅,脸上老大下耐烦,叫道:“臭丫头,刚才在山下大呼小叫,上山之后又吹那破烂号角,他奶奶的,想让老子手术做失败么?”
洛姬雅冷笑道:“既是大荒第一神医巫咸、巫彭,难道还会被我的号角干扰么?”
那巫咸、巫彭一楞,面有得色道:“说的不错!老子是第一神医,你那破烂号角算得了什么?”
巫咸斜眼上睨,盯着拓拔野冷笑道:“这就是那什么神帝传人,大荒第一狗屁药神么?”
拓拔野见他狂妄无礼:心中有气,微笑道:“我确是神帝传人,不过“大荒第一狗屁药神”么,那是阁下尊号,我又怎敢掠人之美?”
他只道这两个树精要哇哇乱叫,岂料他们却露出欢喜得意的神色,笑道:“说的也是,除了我们,谁又敢自称“大荒第一狗屁药神”?”他们竟听不出话里的嘲讽挖苦,只道是奉承夸赞。
拓拔野愕然,哈哈大笑:心道:“原来这两个竟是头脑简单的呆子。”六侯爷与洛姬雅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巫咸、巫彭暍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拓拔野笑道:“我大荒第一药神拓拔野今曰有车拜会大荒第一狗屁药神,欢喜之下忍不住大笑出声。”
巫咸、巫彭这才知道受他挖苦,大怒之下便要变脸,却听巫姑、巫真叫道:“大哥、二哥,这俊小子是人家的客人嘛!你再这般不客气,我们就要翻脸啦!”
巫咸、巫彭似是对这两个妹子十分畏惧,连忙笑道:“好妹子,我们只是和这小子开开玩笑。既是你的贵宾,那就是我们的贵宾了。”
巫礼叹道:“噫乎兮!兄为尊,妹为卑,焉能乱此礼仪,尊卑颠倒乎?此何异于乾坤倒悬,天地进裂哉?吾心忧矣。”
巫咸瞪眼道:“忧你个头!你奶奶的,老子为尊,做事哪轮你指手画脚了?
此何异于乾坤倒悬,天地什么来着?”
巫礼、巫谢摇头叹息,满脸忧色,巫抵、巫盼却是大为幸灾乐祸,想是平曰受这三哥、四哥的咒语多了,不胜其烦,眼见大哥教训之,都是不亦快哉。
巫咸、巫彭瞪着洛姬雅道:“臭丫头,既是想来和我灵山十巫比试,那便得遵照规炬。你带什么赌注来了?”
洛姬雅笑咪咪地探手入袖,缓缓地抽了一样东西出来。
众人都屏息凝望,拓拔野心道:“这妖女带来的都是稀世珍宝,不知此次又要取出什么宝物来。”
却见洛姬雅握紧拳头,微微弯腰,手如兰花徐徐绽放,掌心中竟是一个古旧的小铜鼎,边缘已经崩了几个缺口。拓拔野正愕然,却见那八个精灵脸上都露出惊异
狂喜的神情,巫咸、巫彭颤声道:“这……这是药神鼎!”霍然抬头,盯着洛姬雅叫道:“臭丫头,你从哪里找来的?”
洛姬雅嫣然道:“你管我从哪里找来的?只需赢了我,这药神鼎便归你啦!”
巫咸、巫彭望着那药神鼎,满脸贪婪,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道:“臭丫头,你想要什么东西?”
洛姬雅将药神鼎纳入袖中,目光闪烁,缓缓道:“我要伏羲牙。”
“什么!”众人面色大变。八个精灵齐齐跳将起来,“叽哩呱啦”地大叫道:“臭丫头,伏羲牙是灵山圣物,他奶奶的,你疯了么?”“噫乎兮!此乃巫山至宝哉,安能外予也?”
拓拔野与六侯爷对望一眼:心道:“原来这妖女兜了老大一个圈子,想的乃是这伏羲牙。”
拓拔野虽然不知伏羲牙,但伏羲乃是远古大神,又是人面蛇身,想来他的牙齿也如毒蛇的毒牙一般了。他十指化做的精灵尚且是大荒第一神医的灵山十巫,这毒牙所化之物,定然也是了不得的神器,多半还是毒中圣物,否则洛姬雅也不会费尽心力,迂回若此了。
洛姬雅笑道:“原来你们已经知道比不过我的情郎,所以生怕伏羲牙被我们取走。既然这样,不比也罢,这大荒第一药神的名号就是我情郎的啦!”
八个精灵登时矢口否认。巫咸、巫彭叫道:“他奶奶的,谁说我们会输给这臭小子了?”
巫真怒道:“大哥、二哥!你骂这臭丫头便是,为何要骂这俊小子?”
巫咸、巫彭面色涨红,尴尬道:“是!”对着洛姬雅叫道:“臭丫头,你当我们当真怕了你么?”
洛姬雅悠然道:“既然口口声声说不怕我,怎地又不敢和我们比试?可笑之极。”
巫咸叫道:“他奶奶的,伏羲牙就伏羲牙!不过须得加个条件。”
巫彭道:“药神鼎和伏羲牙相比,够不上份量。臭丫头,倘若你输了,那只玉兕角得一并给我们!”
巫真、巫姑拍手笑道:“是了,没了玉兕角,瞧你怎生下得灵山去!”
洛姬雅格格笑道:“一言为定。”
那玉兕角乃是她的御毒至宝,倘若没有这玉兕角,想要从这遍地凶猛毒兽的灵山下去,实是凶险之至。众人见她眼睛眨也不眨便爽快答应,心中都是颇为诧异。
巫咸、巫彭眯起眼,狐疑地瞪着拓拔野,似乎均想:“这妖女答得这么爽快,难道这小子当真有这么厉害么?”
拓拔野微笑下语,满脸高深莫测:心道:“这妖女既然连心爱的宝贝也敢搭上,想来是有必胜的把握了。”对这古灵精怪的流沙仙子,他倒颇为相信其能耐,当下镇定自若,静观其变。
巫真拍手笑道:“好了,既然大哥、二哥同意了,那我们便开始比试吧!巫真还想早些拿到那臭丫头的西海蓝泥呢!”
巫礼道:“毋需等五弟、六弟回来乎?”
巫咸瞪眼道:“与这丫头比试还需要咱们兄弟十人到齐么?”
洛姬雅笑道:“好啦!既要开始比试,咱们须得将这比试的规则说明清楚,再找上一个公证人,省得你们输了之后便要耍赖。”
众精灵怒道:“我们会输么?”
巫咸道:“他奶奶的,这灵山上除了我们就是你们,找谁来做公证?”
众人突然心中一动,齐齐朝姬远玄望去。巫真喜道:“是了,这俊公子不是土族的贵族么?由他来做公证,最是合适了!”
巫咸、巫彭叫道:“小子,你过来!”
姬远玄在一旁听他们吵吵嚷嚷了半晌,正觉奇怪,见那两个狂妄跋扈的妖精叫唤自己,便微笑道:“两位前辈是叫姬某吗?”
巫咸不耐烦道:“他奶奶的,管你是母是公,快快滚过来!”
姬远玄微微一笑,踏步而来。
洛姬雅笑道:“姬公子,我们要和这十个老妖精比夺“大荒第一药神”的尊号,还得请你作个公证。”
姬远玄道:“原来如此。”
巫真、巫姑怒道:“什么老妖精,我们瞧来很老么?”
洛姬雅不加理会,道:“这“大荒第一药神”原是神帝神农氏的尊号,但据说十五年前,神农氏路经灵山采药之时,被这十个老妖精设下圈套,在比试药草时输给了十个老妖精。于是从此之后,这十个老妖精就到处宣扬他们胜过了神帝,是大荒第一药神云云,当真是不知羞耻。”
灵山八巫齐齐反驳,拓拔野瞧他们目光闪烁,语气也不如先前来得强硬,知道此事多半属实…心道:“难怪妖女要我以神农弟子身份来此比试,这样才名正言顺。”
洛姬雅道…“我情郎拓拔野四年之前在东海南际山顶,拜神帝为师。神帝化羽登仙之前,嘱咐拓拔野一定要到灵山来,与这十个不要脸的妖精光明正大地重新比试一回,羞臊羞臊他们的老脸。”
拓拔野见众人眼光朝自己望来,只有牙根一咬,笑道:“不错!神帝临终之前对此事耿耿于怀,说什么也要让我教训教训他们。”
灵山八巫叫道:“既是比试,罗哩罗嗦讲这许多从前之事干嘛?”
洛姬雅冷笑道:“不把此事说清了,说不定你们还要耍赖呢!姬公子,你可听好了,比试的规炬简单得紧,由我的情郎,神帝传人拓拔野对决这十个老妖精。一共比试五轮,每轮各由对方出示五种药草,彼此在对方出示的这五种药草中选择一种无毒的服下,倘若中毒或是不敢挑选,那便输了;倘若双方都选对,那么这一轮便是打了个平手。五轮比试中哪一方赢了三轮以上,便赢得“大荒第一药神”的尊号。倘若五轮累计都打了平手,那就继续比试,直到有一轮出现胜负为止。”
拓拔野大吃一惊,原以为自己不过是陪同洛姬雅与灵山十巫比试,想不到洛姬雅竟是让自己独自一人与这十个树精对决。他虽然对草药颇为兴趣,稭有研究,但要与这药山上的十巫相比,那不是丝毫没有胜算么?但又想,洛姬雅有备而来,如此安排必有道理,况且此时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当下凝神倾听。
姬远玄点头道:“五轮之后先赢者胜。”
洛姬雅道:“不错!每轮比试时,双方都要出示赌注,这一轮输的人,就要将自己的赌注送给对方;倘若这一轮平了,那么双方赌注就自动累计到下一轮,直到出现胜负为止。”
姬远玄沈吟道:“倘若比赛中某一方误服毒药,危在旦夕呢?”
洛姬雅淡淡道:“那就要看他自己能否化开这剧毒了!如果比赛还未结束,他已经丧命,这场比赛他自然就输了。”
拓拔野与六侯爷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真珠脸色煞白,悄悄地望着拓拔野,满脸担忧的神色。
巫真叫道:“臭丫头真罗嗦!快快开始比试吧!”
洛姬雅冷笑道:“你急着要将伏羲牙送给我么?”转身走到拓拔野身边,传音道:“小情郎,从现在开始,你便照我的话,一步一步地做,否则我们就算没有中毒身亡,也要被困在这灵山之上,永生永世也出不去啦!”
拓拔野见她俏脸嫣然,但眼神凝肃,从未这般认真过。心中一凛:“与她折行千里到此,现在才真正进入最为凶险紧要的关头,只要一步走错,不仅我们危险之至,还要累及纤纤与火木两族。”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后悔之意,实不该不明究竟便答应与这妖女到灵山采集奇毒,使得眼下身陷此局之中。但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唯有与这妖女齐心协力,一道挫败这灵山十巫,才能全身而退,继续前往朝歌山采集七彩土。当下微笑传音道:“放心吧!只是我们的约定仙子可别忘记了,此事之后,我与仙子冉无瓜葛。”
洛姬雅眼中突然闪过奇怪的神色,幽怨悲戚,凄楚欲绝,稍纵即逝,盈盈一笑道:“臭小子,你当自己是什么香花蜜草么?我要这般黏着你不放?”
巫咸在一旁瞧得不耐烦,叫道:“他奶奶的,你们大眼瞪小眼的干嘛?还没开始比试,就先要生离死别了吗?”
洛姬雅格格笑道:“我们这般亲热,你这老妖精瞧得妒忌么?”突然玉臂舒展,搂住拓拔野的脖颈,花唇微启,吐气如兰,紧紧地吻在了拓拔野的唇上。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转过头去。巫姑、巫真齐齐怒叫道:“臭丫头!当真不害臊!”巫抵、巫盼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而人群之外,真珠全身一颤,脸色雪白,泪珠泫然,垂下头去。
拓拔野也是大吃一惊,待要挣脱,却觉洛姬雅玉臂如箍,软绵绵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湿润香软的双唇在他唇上轻轻辗转,柔滑的舌尖撬开自己的牙齿,一股异香扑入鼻息,耳中听见洛姬雅喘息着传音道:“臭小子,张开嘴。”一道清凉芬芳的气味从自己齿缝问涌入,丁香卷舞,仿佛有一颗珠子滑入自己嘴中。
拓拔野心中一动:“难道这妖女要给我什么东西吗?”微微一怔,香风倒卷,
怀中空空,洛姬雅已经退了开去。
只见她娇靥嫣红,眼波迷离,嫣然一笑传音道:“臭小子,你可别想歪啦!
快将你口中的这颗“记事珠”速速吞到腹中去!”
拓拔野轻轻一咽,那珠子登时滑落腹中,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登时如长虹贯曰,直冲脑顶。“轰然”
一声,全身轻飘飘、空荡荡,说下出的舒服。
拓拔野脑中从未有过的澄明清净,彷佛明月清风,雨后竹林:心中又惊又喜,不知自己吞下的是什么宝贝东西,却听洛姬雅传音道:“这记事珠可以让你记住所有事情,永不忘怀。有了它,你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这十个老妖精。”
拓拔野讶然,正要细问,洛姬雅又道:“你怀中的那本《百草注》还在吗?”
拓拔野倏然一惊:“这妖女怎地知道我有这本书?”忽然想起:“是了!定是那曰中毒,被她绑在崖顶松树上时,让她搜到了。”伸手摸了摸怀中,见《百单注》仍在,登时放下心来,点头示意。
洛姬雅传音道:“那就好,你只需集中念力在《百草注》上,藉着记事珠的神力,就可以将书中所有记录的药草玉石记得一清二楚。到了比试之时,无论那十个老妖精给你看什么药草,都难不倒你了。”
拓拔野灵光一闪,突然明白原来这妖女赖上自己,让自己陪她到这灵山之时,早已将一切计划得妥妥当当。但他却不明白,这妖女那时为何不取走《百草注》,自己上灵山比试,却非要让他代劳呢?
忽听那灵山八巫大呼小叫道:“他奶奶的,好了没有?”、“嗟夫!岂有此理!不亦痛矣!”
拓拔野此时已经一切了然:心中反而平定下来,哈哈笑道:“开始吧!”
明月已过中天,如钩倒悬,清光普照。众人在两株手掌似的巨树问草地上团团坐定。
拓拔野朝南盘膝而坐,灵山八巫朝北环绕在他的面前;姬远玄坐在西侧,身后站了那十余个黄衣少年男女;洛姬雅、六侯爷、真珠则坐在东侧。中间的草地空荡无物,便是比试的场所。
拓拔野微笑闭目,念力如注,集聚在怀中的《百草注》上,脑中清朗雪亮,这刹那之间他已将这本书倒背如流。四年来空闲之时,这本书已不知被他翻了千百逼,但从未有如今夜这般了了历历,分明在心。
姬远玄咳嗽一声道:“那么比试现下就开始了?”
洛姬雅突然叫道:“且慢!”
巫咸、巫彭怒道:“他奶奶的,臭丫头!亲嘴还没亲够么?”
洛姬雅作了个鬼脸,对拓拔野眨眼笑道:“小野,我险些将你的宝贝东西都忘啦!”
六侯爷喃喃道:“小野?这磁石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番号?”
拓拔野见她笑得古怪,知道她必定又有什么花样,当下笑道:“可不是吗?
被你这般一亲,我神魂颠倒连什么都忘啦!”
巫抵、巫盼连呸不止,巫礼、巫谢又叹道:“嗟夫!世风曰下,吾心忧哉!”
洛姬雅笑靥如花,从袖中又抽出了一条三尺来长的褐色七节鞭递给拓拔野,笑道:“如此重要的比试,岂能不用你师父的赭鞭?”
拓拔野心中不知这赭鞭为何物,正不知如何接腔,却听那大荒八巫一楞,突然哈哈狂笑,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就连巫真、巫姑也不胜矜持,捂着嘴撑着腰,格格笑得花枝乱颤。
拓拔野听到洛姬雅传音道:“小子,快跟着我说。”当下将她传音大声复述道:“你们笑什么?亏你们号称大荒神医,竟连神帝尝试百草药姓的赭鞭也没有听说过吗?”
灵山八巫越发笑得打跌,巫咸喘息道:“他奶奶的,臭小子!你从哪里找了这么一根破树枝来?赭鞭?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拓拔野又随着洛姬雅的传音,冷笑道:“老妖精,果然是在山里呆得太久,犯糊涂了!神帝赭鞭亲传于我,就是为了今曰和你们这十个不要脸的老妖精决个高下,一雪前耻。”
巫彭笑得趴在地上,双手直擂草地道:“不是老子糊涂,而是神农老糊涂啦!
赭鞭?哈哈哈哈,莫不是褶牛的牛鞭吧?”众精灵哈哈狂笑。
巫咸爬起身来,忍住笑道:“臭小子,倘若你手中的那根破树枝是赭鞭,老子这个又是什么?”小手一拍,左侧那株巨树顶上洞中突然光芒一闪,一道黄芒缓缓
地眩舞降落,平平稳稳地落在巫成身前的草地上。
那黄色光芒跳跃不定,渐渐隐退。绿草上横亘了一根三尺来长的褐色七节鞭,形状与拓拔野手中七节鞭颇为相似,但是光泽圆润,黄芒隐隐,与拓拔野手中那毫无光华、纹如木理的七节鞭又大大不同。
巫彭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喘息道:“臭小子,你这回可是丢人丢到家啦!
当年神农在这灵山上与我们比试药草,最后一注压的就是这赭鞭。那老头子输了之后,这赭鞭就归我们灵山十巫所有啦!他奶奶的,你居然找了这么一根破树枝来现宝,哈哈哈哈,笑死人啦!”
拓拔野心想:“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回可是穿了帮了。”但见洛姬雅嘴角牵起一丝微笑,眼中光芒闪动,似乎胸有成竹,当下又复述她的传音,哈哈笑道:“你们这十个老树精,当真蠢得像木头!神帝赭鞭是何等宝物,能随便给了你们吗?你们这根破东西,乃是神帝夜里用来照明的拐杖。他奶奶的,你们用歼计骗了神帝,神帝拿个假鞭送你们,两两相骗,谁也不欠。”
灵山八巫一楞,又哈哈笑将起来。巫咸笑道:“臭小子,你当我们是傻子么?
他奶奶的,信口胡绉,就想让我们不用这赭鞭吗?”
拓拔野哈哈笑道:“老妖精,你们用这鞭子,我正求之不得哩!且让我们看看谁的鞭子才是破树枝、褶牛鞭!”
当是时,匆听天空传来嗷嗷怪叫,拓拔野心中咯地一响:这叫声好生熟悉!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树哑摇摆,弯月如钩,湛蓝的夜空中突然横掠过几道火红的影子。空中有人叫道:“小子,到了到了。”
另一个声音叫道:“到了到了,小子。”
巫真、巫姑齐齐叫道:“五哥、六哥!”
拓拔野心道:“剩下的两个妖精总算来了。”
却听鸟声震耳,十只火红色的巨大怪鸟在空中盘旋,疾扑而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再喋喋不休,我将你们喂作鸟食!”
拓拔野又惊又喜,与六侯爷一道跳将起来,叫道:“鱿鱼,怎地是你!”
十曰鸟烈火狂风似的冲下,热浪扑面;冲在最前的太阳乌背上,一个英挺少年昂然而坐,右手抱了一个红衣女子,左手提了两个三寸长的精灵,满脸桀骛不驯的狂野神色,不是蚩尤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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