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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李建全的记忆太过于混乱,若不是许清宵精神力强,再加上有入梦大神通在。
否则换任何人遇到这般情况,其精神都会被重创。
好在的是,一切都定格下来了。
天穹如墨。
许清宵化作乌鸦,立在屋檐之上,透过屋瓦,看着房内的景象。
这里是停尸房,两道人影出现在其中。
一个是李建全的。
一个则是仵作的。
许清宵没入仵作体内,以他的视角来观察这一切。
停尸房当中,四十五具尸体被依次排列成三行。
其中最为年幼的孩童,不过四五岁。
而这一刻,许清宵总算明白李建全为何会产生疑惑了。
这些尸体,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是好的,被利剑划破,尤其是脸部,最为年幼的孩童,双眼被挖,鼻子被割。
几个女子左右手臂的肉都被削下来了。
许清宵定力很足,虽然视觉冲击很强,但还是可以忍受。
“这些尸体,有被人动过吗?”
李建全的声音响起,他穿着一件黑衣,皱着眉头,检查着尸体。
“回大人,这些尸体除了搬运过来时有被动过,之后就没有被动过了。”
仵作的声音响起,显得无比恭敬。
“奇怪了。”
李建全眉头皱的更紧,他一具具尸体看了过去,不多时落在一名女子身上,双手指甲全部被拔断,乌青一片,看起来十分渗人。
“张南天即便是要诛杀全族,可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哪怕是畏罪,也没必要这般吧?”
李建全喃喃自语道。
他仔细检查伤口,很快又不禁喃喃自语道。
“这些伤口,好像不是后面新添的,有挣扎的痕迹,张南天在杀他们之前,所留下来的伤口,否则一个人死了,不可能会挣扎。”
“也不对,有些伤口是后面添加上去的,很古怪。”
李建全喃喃自语,同时将这些细节记录下来。
至于许清宵则默默将这些细节全部记下来。
部分伤口是新加的,而部分伤口是后面添加的。
一时之间,许清宵也有些好奇了。
一个时辰后,李建全反反复复检查尸体,他唯一知晓的结果就是这个,故此与仵作告别,离开了此地,打算去张南天家中检查。
下一刻,周围场景瞬间转换。
许清宵并非只是简单入梦,而是搜索他的记忆,李建全的梦境无比混乱,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疯子,即便是昏睡过去,脑中也是混乱一片。
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的一切,都是李建全的记忆。
这也是入梦大神通的一种能力,但必须要符合相应条件,那就是对方梦境十分混乱。
否则的话,可以直接搜索别人的记忆,那就当真逆天了。
场景转换。
不过并非是张南天家中,而是李建全办事之地。
依旧是夜。
李建全挑灯,在书写卷宗,许清宵化作飞虫,环绕在李建全头顶上空,注视着这一切。
不过此时此刻,李建全的卷宗,上半部许清宵阅读过,就是提出问题。
可下半部的内容,却不一样。
“卷宗被改过?”
一瞬间,许清宵反应过来了,他有些咂舌,卷宗这玩意都能改?这家伙的能力未免太恐怖了吧?
手都可以伸到刑部来?
要是这样的权势,那么刑部尚书张靖也涉嫌其中啊,更改卷宗,这是死罪,光是这一条,足可以让刑部尚书张靖死无葬身之地。
正常来说,张靖不可能这么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啊?除非这两千万两白银与他有关。
许清宵心中思索,但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看着。
【属下李建全,奉命调查平丘府赈灾案,属下发现,张南天全家之死,大有蹊跷,属下仔细检查四十五具尸体,发现张南天直系家属尸体之上,有不少伤痕,属虐杀一类,属下认为,张南天既畏罪自尽,将全家诛杀,不至于虐杀族人,此案有重大疑点。】
李建全认真写着,这是原版的卷宗。
可就在此时,灯忽然熄灭了。
下一刻,李建全将手中笔放下,手下意识放在刀鞘上,眼神锐利无比地看着前方。
不过没有任何人影出现,仿佛当真是一阵风吹灭了灯火一般。
李建全点灯。
下一刻,灯光恢复,可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李建全桌上的卷宗,换了一份。
而换的这一份,正是许清宵见到的。
“有人?”
许清宵瞬间明白,灯灭的那一瞬间,有人将李建全的卷宗给换了。
这一刻,李建全坐在位置上,瞬间陷入了沉思。
许清宵知道,对方是在警告,一种无声的警告,后者有绝对力量,能做到无声无息更换卷宗,就可以无声无息将他杀了。
不杀他,是一个警告,如果李建全敢继续写下去,那么他们就不会留情了。
此时,许清宵也算是明白了,也算是松了口气,如若刑部也牵扯进去,那这件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别看许清宵对刑部尚书各种不爽,但大魏六部的尚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到了那个级别,若是还做这种事情,对于天下来说,就是灾难。
这不是人品不人品的问题,而是做事能力问题,六部尚书都可以花钱收买,那大魏就是扶不起的烂泥,许清宵马上做好跳槽准备。
这一点都不夸张。
足足半个时辰。
李建全最终取出一份新的卷宗,而后照着这一份抄录。
“原来如此。”
许清宵明白了前因后果,但对于破案来说,没有任何实质进展以及线索。
平丘府赈灾案,肯定有个大人物在后面,这一点几乎不用去猜。
无非是亲眼看到,吃了颗定心丸罢了。
但对案件来说,却没有任何帮助。
很快梦境破裂,场景再次置换。
正午。
烈阳当头。
李建全在家中来回走着,眉头紧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也就在此时,几道身影出现。
待这些身影出现后,李建全立刻松了口气。
“见过张兄,陈兄,李兄,周兄。”
李建全露出笑容,朝着四人一拜。
“李兄客气了。”
四人也回之一礼,一瞬间许清宵知道这四人是谁了。
张望,陈康,李军,还有周柏。
许清宵没想到这四人竟然碰过面,显然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四人都被威胁过,所以聚集在一起商谈一些事情。
这一刻,许清宵无比认真,他化作燕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里面说。”
李建全没有废话,招呼四人入内,已经备好了酒菜。
许清宵也顺势飞入屋檐之中。
五人落座下来,周柏的声音响起了。
“诸位,我等只怕惹来了一个大麻烦啊。”
周柏有些紧张,他说话都带着一丝害怕。
“是卷宗被莫名改了吗?”
李建全反倒十分淡定,如此平静道。
“恩。”
周柏点了点头。
“我们都遇到一样的事情了。”
“平丘府赈灾案,涉及到朝中一位大人物,至于是谁,我已经知晓了。”
李建全如此说道。
“谁?”
四人皆然好奇,李建全是第一个接手此案之人,若说猜到是谁倒也合理。
“怀平郡王。”
李建全平静道。
此话一说,四人神色皆然一变。
“怀平郡王?”
“嘶!怎么与这位牵扯上了关系?”
“堂堂郡王,为何贪墨赈灾之银?这不合理!”
众人纷纷开口,认为这不可能,一位郡王贪墨赈灾银意义在何处?
再者这位可不是一般人物啊。
实际上,就连许清宵听到李建全这番话也不由惊愕了。
怎么会是怀平郡王?
虽然自己与怀平郡王有死仇,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会是怀平郡王啊。
首先,怀平郡王跟平丘府扯不上一点关系,其次如张望说的一般,一位郡王,贪墨两千万两白银做什么?
虽然说两千万两白银确实多,可对于怀平郡王来说,可以用各种办法弄到。
直接贪墨银两,属实有些不理智。
李建全没有说什么,而是用手沾了点水,在桌上缓缓写出两个字。
【造反】
刹那间,四人沉默,许清宵也沉默了。
怀平郡王想要造反?
“这个时间段武帝已经北伐回来了,大魏国体衰弱,女帝还没有登基。”
“有可能。”
许清宵瞬间做出判断,但他没有继续多想,而是观察他们的对话,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李兄,你......如何判断出来的?”
张望出声,他不知道李建全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两个原因。”
“自我遭人威胁之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调查诸多事情,赈灾银来到平丘府后,张南天张府君就没有出现过了。”
“我怀疑他当时已经被囚禁了,听百姓口中说过张府君,为人正直,不像是会贪赃枉法之人。”
“因为我一直在调查张府君,发现这位府君大人品德端正,曾有一小吏,偷取一枚铜钱,被他仗刑五十,差点活活打死。”
“并且我亲自去过张府君家中,别的大人,莫说府君了,就连个县令家中,或许都有一些字画古董,可张府君家中简陋无比。”
“或许这些都是假象,但我在府君家中找到了一份密函,也正是因为这份密函,我才敢确定是怀平郡王。”
李建全缓缓说道,其中提到了一份密函。
是张南天写的密函。
“什么密函?”
“在何处?”
“内容是什么?”
众人有些激动了,而李建全摇了摇头道:“这份密函我已藏匿起来,防恐这些人秋后算账,若我死了,我有十足把握,这份密函一定会送到朝廷当中。”
“至于内容,大致意思就是,朝廷拨款三千万两赈灾银,而到他手中只有五百万两,其中缺失,已被奸臣贪墨,希望朝廷明鉴。”
“这是张南天亲笔密函。”
李建全如此说道。
可话一说完,众人有些疑惑了。
“李兄,你既有密函,为何不直接呈交上去啊?”
他们好奇,既然你有密函,这是关键物证,为何不呈交上去。
“不!”李建全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坚定道:“如今陛下北伐而归,大魏摇摇欲坠,上上下下都是大事,如若这件事情当真是怀平郡王干的,即便是我等呈交上去又有何用?”
“再者,我等也应该被暗中监视,一旦真往京城去,只怕半路就要死,这件事情现在翻不了案,只能等待一个极佳时期。”
李建全显得十分认真道。
“不是不是,李兄,我有些搞混了,张南天张府君是被冤枉的,他写了一封密函,密函当中指名点姓说就是怀平郡王。”
“如此铁证之下,怎可能扳不倒怀平郡王?即便是大魏如今的确有些国力衰败,可如此大的事情,不可能扳不倒怀平郡王吧?”
众人很是好奇,你都有铁证了,为什么还这么怕?
“非也。”
李建全深吸一口气。
“怀平郡王的父亲是谁,你们应该知道吧?”
“怀宁亲王权势滔天,陛下北伐之时,便将朝中诸多权力移交给他,这般的权势,是仅凭一封密函就能定罪的?”
“退一步来说,若是怀平郡王说,这是张南天的污蔑,你们如何回答?”
李建全一句话,点醒众人。
物证是有了,但你凭什么说这物证是真的?万一是张南天污蔑呢?
四人沉默。
“可如若能确定这份物证是真实的,不就够了?”
有人开口,说了一句废话。
“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张府君与怀平郡王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是我各种搜查,都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任何来往,甚至怀平郡王的下属,也没有人与张府君有过来往。”
“直到与张兄见面后,我才发现了这第二个关键线索。”
李建全看向张望。
“我?”张望微微皱眉。
“是的,张兄调查发现,张南天修炼异术,筋脉是被强行打通的,对吗?”
李建全问道。
“恩,很明显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打通,不过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气脉被外力强行打通,而且无比霸道,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所以我可以断定,张南天是他杀,并非是自杀。”
张望点了点头,给予这个回答。
“没错,唯一的线索就在这里了。”
李建全点了点头。
“张府君的气脉,乃是被外力强行打通,当日我检查张府君尸体之时,忽略了这点,后来我再去仔细检查。”
“张府君的气脉之中,还残留一缕真气,如若请来真正的绝世高手,可以凭借这一缕真气,来判定是何种真气。”
“我查出,怀平郡王所修炼的功法,便是黄龙大真术,内气霸道至极,如若查出,这真气是黄龙大真术的话,那就是铁证如山。”
“只是,我需要截取张府君体内一根筋脉,交到大魏刑部之中,到时候刑部自会派人来验查。”
“但这个过程很难,我等一定会被暗中监视。”
“想要去接触刑部高官,亦或者是去京城,只怕难如登天,甚至今日所说的话,他们也已经听到了。”
李建全说到这里的时候,稍稍停顿一番。
而众人神色也紧张起来了。
“但也无需慌张什么,他们不敢一口气将我们杀了,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反抗,留好后手,让他们不敢杀我们的后手。”
“否则,一旦等过了几年,我等当真是生死未卜。”
李建全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之所以将众人召集过来,也之所以明知道有人会监视他们,他还敢说出这些话。
就是因为,这番话他必须要说出来,用来震慑这暗中之人,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掌握铁证。
想要动自己,最好掂量掂量。
“明白了。”
“李兄,受教了。”
张望几人明白这次李建全喊他们过来的目的了。
他们五人经手此案,暗中的人只敢威胁他们,却不敢真对他们做什么过格之事,否则的话,朝廷也不蠢,尤其是刑部,你当真敢杀办案之人,那刑部就跟你死磕到底。
贪银案每个朝代都有,慢慢查不要紧,可你杀人刑部就接受不了,这样一来,以后谁敢办案?
而且真杀了这五个人,就更加证明这事存在猫腻,这不是逼着人家查你?
这一点李建全想的十分周到。
“可如若我等老老实实呢?这个案子就彻底不查了,不就行了?”
“诸位,这案子涉及太大,根本不是我等能够承受,要不我等表明心意,甚至立下毒誓都可以,只要他们愿意放过我们,此事闭嘴不提,不就行了?”
周柏有些胆小,他忍不住这般说道,想要求和,不愿意继续调查下去了,只想着点到为止,他只想活着。
可话一说完,四人皆然露出冷笑之色。
“周兄,你不是第一天当捕头了,就算他们答应下来,你信吗?”
“是啊,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吗?”
“我也想过求和,但念头一出,我就否决了,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到了那个程度,他们不可能会留着后患。”
张望三人纷纷开口,他们很聪明,知道既然已经入局了,就别想安全抽身,你真心实意想要退出,人家愿不愿意让你离开?
你说你这辈子不会提,可万一呢?万一那天你提了呢?
所以,当你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你已经抽不出身了。
“周兄,我没别的意思,只要这件事情风波止住,我等基本上就可以等死了,甚至这帮监视我们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一切知晓此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对怀平郡王来说,这些人全部都是棋子罢了,不需要的时候,统统都是弃子。”
“所以不要想着求和,我们没有资格求和,也不能求和,但想要真正翻案,就必须要等,等到一个绝佳之时。”
“再绝地反击,这样我等才能真正安宁下来。”
李建全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算是表明态度了。
不过态度坚决归坚决,但也藏着了一手,他说要等待一个绝佳时机,这句话不假,可这句话也是说给另外一些人听的。
告诉对方,这件事情肯定是没完的,但我现在不会动手,所以你也别狗急跳墙。
否则要真表现的决裂,保不准对方脑子一热,将他们杀了,这是最可惜的。
“咳咳。”
此时,李建全忽然猛烈咳嗽几声,脸色有些虚弱。
“李兄,你怎么了?”
众人起身关怀,而李建全摇了摇头道:“无妨。”
“前些日子调查案件,低估了对方实力,被砍了一刀,差点死了,好在有人帮我,不然今日就见不到诸位了。”
李建全给予回答,至于谁帮他,众人心知肚明。
声音到了这里,一切戛然而止。
紧接着画面再次快速消散。
依旧是是夜。
山林间。
一阵求饶之声响起,是李建全的声音。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不会说出去。”
“他们四个已经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可以直接去北边,从此再也不会回大魏的。”
“你们放过我吧。”
哭喊声响起,大夜弥天,一切显得无比的寂静和诡异。
许清宵化作乌鸦,站在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此时此刻,李建全浑身脏乱无比,他头皮蓬乱,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眼神之中满是恐慌,还有一种畏惧,对死亡的畏惧。
“将密函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随着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很快一道人影出现,穿着黑衣,蒙着脸,夜色之中看不清容貌。
“我不可能将密函给你们的,给了你们,我死的更快,但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不会说出去。”
“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从头到尾,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你帮我转告上面的大人,只要他愿意放我一马,我可以像一条狗一样,离开大魏。”
“若是我再回大魏,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子子孙孙不得好死,大人,大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跪在地上,朝着对方磕头,情绪格外的激动。
显然已经知道张望四人离奇死亡的事情了。
“看来,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声音冷漠,下一刻直接一脚落下,将李建全手掌踩碎,运用内气,将其手掌每一根骨头都震碎。
呃啊!
一道从喉腔发出来的叫声响起,如同野兽怒吼一般,这声音不算很大,但李建全面容极度扭曲,疼的冒冷汗。
“李建全!”
“将密函交出来,大人说了,他会给你一条生路,再给你一万两白银,让你这辈子无忧无虑。”
“我劝你还是交出来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黑衣人的声音响起,冷漠至极。
“让我离开,我真的可以保证不会回大魏,密函我死都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我不傻,大人,放过我吧。”
李建全的确不傻,密函是他唯一保命的东西,如果交出来的话,他必死无疑。
“行!”
“大人猜得真准,你不愧是老江湖,死也不肯交出密函。”
“既然如此,让你活着也行,不过.......你知道这世间上除了死人以外,还有什么人不会泄密吗?”
黑衣人冷冷道。
下一刻,他一只手抓住李建全的脑袋,紧接着一股阴寒之力从手掌中直接涌入他体内。
李建全疯狂挣扎,发出无比凄惨的叫声,然而一切还是于事无补。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黑衣人离去了。
只是很快,一道声音响起。
“大人......你!”
随着沉闷声响起。
这一刻,一切都安静了。
彻彻底底的安静了。
山林间,一道身影缓缓消失,这是李建全最后的一幕。
而许清宵则死死地看着这道人影。
是.......怀平郡王。
也就在这一刻。
许清宵从梦中醒来。
一切的一切,大致都清楚了。
守仁学堂中。
阳光已经照入房内。
许清宵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许清宵直接离开守仁学堂,也不管杨虎等人,直奔刑部当中。
来到刑部,众人看向许清宵,一个个眼神露出古怪之色,没有人与许清宵打招呼,而许清宵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来到案牍库中。
刑部的案牍库极其之大,里面摆放着一份份卷宗,当许清宵到来时,案牍库新任的掌库立刻起身,显得无比敬畏道。
“许大人,您需要什么卷宗,下官立刻为您取来。”
后者开口,询问许清宵。
“不用,我自己寻。”
许清宵进入案牍库,他要找的东西不是案卷,而是一些历史资料,刑部案牍库内不仅仅摆放着案卷卷宗,同时还摆放着许多信息资料,以年份划分。
不多时许清宵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卷卷卷宗被许清宵拿下,许清宵甚至都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之处,直接站在案牍库阅读这些卷宗。
从白昼到黑夜。
再从黑夜到白昼。
整整两天时间,许清宵都待在案牍库,整个刑部都不知道许清宵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但在众人心中,却莫名感觉许清宵这是临时抱佛脚罢了。
卯时。
距离陛下的三日之约,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而这一刻,许清宵彻底明白了。
他这次来刑部观阅自平丘府赈灾案之后的年代卷宗。
大致明白当时的背景了。
武帝北伐失败,晚年多疑,对朝廷形成巨大压力,以致于人人自危。
而为求自保,有些藩王甚至勾结突邪王朝和初元王朝,可能随时就要造反。
朝内朝外动荡无比。
怀平郡王没有资格造反,但他父亲有资格造反,怀宁亲王当年是有资格竞争皇位的,仅次于永平世子的爷爷。
而造反最需要的是什么?海量的钱财银两。
所以,怀平郡王贪墨两千万两白银,是完全有可能的。
都已经打算造反了,还担心造反不造反?
只是最终为何没有造反,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许清宵大致推测,怀宁亲王是真的想要造反,让自己儿子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短暂时间内敛入一大笔银两,制造内患的同时,再提升自己实力。
可最终武帝回归,用手段镇压住了这一切,以致于怀宁亲王造不了反,而后让怀平郡王把事情做干净一些。
所以才会留下蛛丝马迹。
许清宵来刑部调查的东西,就是动机。
如今动机已经确定,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两个。
第一,物证!张南天的密函在何处!找到张南天所写的密函,就是物证!
第二,人证,人已经全部死光了,怀平郡王做事也的的确确干净利落,最后连自己的手下也不放过,所以人证就别想找了,可李建全说的那句话完全没错。
唯一的人证,就是已经死了的张南天,他的气脉之中,若真有残留真气,就是铁证了。
可张南天尸首早已经没了,卷宗记载,张南天虽自尽而亡,但刑部将其大卸八块,抛尸荒野,以儆效尤。
这件事情距离现在已经过了数十年之久,想要找到尸体,根本就不可能。
“物证在何处?”
“人证该怎么弄?”
许清宵皱着眉头,苦苦思考。
半个时辰后。
许清宵恍然大悟,他知道怎么找人证了。
下一刻,许清宵直奔刑部内堂,没有任何顾及,直接将大门推开。
“许清宵?你又要作甚?”
张靖正在批阅卷宗,突然看到许清宵闯入其中,不由怒斥道。
“尚书大人,事关重大,给我几张天旨。”
许清宵开口道。
所谓天旨,是一种极为珍贵之物,只要在天旨写东西,而后焚烧,便可上达天听,出现在女帝手中。
是办真正大案才会用上的东西,各部门皆有几张,平日里绝对不会用。
“几张?你疯了?整个刑部就三张,还有你要这个作甚?”
张靖瞪着许清宵,这般说道。
“办案!”
“大案!”
“尚书大人给不给?不给我就走了,明日上了朝,下官就只能说是尚书阻碍办案。”
许清宵一脸无赖道。
“你......”
张靖有些郁闷,可看许清宵这般焦急,又如此认真的目光,最终咬牙道:“只给你一张。”
“行!”
许清宵点了点头,一张也行。
“等着!”
张靖没好气将手中的卷宗放下,而后去一旁的书柜中取出一张黄色天旨,如同圣旨一般,不过圣旨是布料加纸张,这个是纯纸。
“多谢尚书大人。”
许清宵感谢一声,公是公,私是私,张靖的确可以不给自己,毕竟这东西意义太大了,不给也不算穿小鞋,至于刚才说阻碍办案也只是说说,没有任何作用。
“哼!”
张靖冷哼一声,但看着许清宵掉头就走,还是立刻拉住了许清宵。
“许清宵。”
“我问你一件事,你给我一个准信。”
张靖拉着许清宵,压着声音问道。
“何事?”
许清宵有些好奇了。
“这案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张靖一脸认真问道。
“明日就能破案!”
许清宵给予回答,紧接着转身就走了。
此话一说,张靖忍不住继续问道。
“当真?”
可惜的是,许清宵走的太快,根本不给予回复。
此时此刻,张靖也有些沉思了,他真不知道许清宵到底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最终,张靖深吸一口气,心中骂道。
“他娘的,反正已经丢人了,不如丢到底,许清宵啊许清宵,你要是再次蒙骗老夫,老夫就算是违背品行,也不会让你好过。”
想到这里,张靖立刻走了出去,站在院中,仰天长望。
一个时辰后。
李远与冯建华并行而归,看到这一幕,张靖扭动无比酸胀的脖子,而后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许清宵当真有万古之才啊,可气,可叹。”
说到这里,张靖不顾李远和冯建华二人的神色表情,转身走进了房内。
然后锁紧房门,心中百般祈祷许清宵没有蒙他。
不然他这个刑部尚书,就真的要丢人丢大了。
而与此同时。
守仁学堂当中。
许清宵在天旨上写了洋洋洒洒数千字。
等最后一字写完,许清宵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天旨放在蜡烛上。
不多时,天旨化作白色烟雾,朝着皇宫内飘去。
“人证已经解决。”
“如今最关键的就是物证。”
“李建全将物证藏在何处了?”
待天旨烧的干干净净,许清宵坐在房内陷入了沉思。
李建全在梦中明确说了,他得到了张南天的密函。
就是为了让怀平郡王掂量掂量。
而在最后的时候,李建全疯掉之前,怀平郡王都没有找到这封密函,之所以没有杀李建全,其原因无非是两个。
一来,李建全没有死,只是疯了,对方或许会投鼠忌器,不会将密函拿出。
二来,五个办案人死了四个,若是再死一个的话,或许会引来朝廷大怒,所以杀四个已经是极限了,再杀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李建全活下来了,但人也疯了。
只是密函去了何处?
许清宵有些想不明白了。
房间内。
许清宵沉思着。
而时间也在一点一点过去。
辰时。
巳时。
午时。
三个时辰过去了,距离明日卯时上朝,仅仅只剩下最后八个时辰了。
可许清宵还是没有想到。
“倘若我是李建全呢?”
许清宵在房中来回走,将自己代入李建全。
“我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背后指使人是一位郡王。”
“他现在不杀我,是因为他还不敢杀我,不是怕我,而是怕朝廷。”
“只要等个三五年过去,他必会秋后算账。”
“我必须要自保,我手中有一份密函,这份密函不说能让怀平郡王直接死,但至少也会让他吃个大亏。”
“我必须要藏好来,交给别人,只要我一死,就让他交上去。”
“不!我做不到,上上下下都在监视我,我没有机会将密函送出去。”
“也找不到一个如此值得信赖之人。”
“藏在家中?也不可能,就算是挖地三尺,他们也会找到。”
“那这密函藏在何处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在身上?”
“这不可能,太傻了。”
“等等!”
“身上!”
几乎是一刹那间,许清宵眼中露出精芒。
脑海当中不由回忆起李建全说过的一句话,他低估别人的实力,被人砍了一刀,在腹部,差一点就死了,后来是怀平郡王的人出手保护他,怕他的死,引来朝廷怀疑。
可李建全为什么要继续破案?他不应该是想办法破局吗?还有功夫去办别的案子?至于低估别人的实力?做了十几年的捕头,不会这么愚蠢。
所以李建全是故意找个人,故意受伤。
因为他要将东西,藏在自己身体之中,藏在伤口内。
这一刻,许清宵想明白了。
唰。
下一刻,许清宵来到学堂外,此时此刻李建全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许清宵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封住他的穴脉,麻痹止疼。
紧接着将他上衣掀开,的确一道疤痕出现在腹部。
“取火和小刀来。”
许清宵面色平静道。
“是。”
杨虎立刻起身,为许清宵取来蜡烛和小刀。
接过小刀,许清宵在蜡烛上来回烧着,等刀片通红后,许清宵再稍稍冷却一会,而后顺着李建全的伤口切了下去。
待切出口子,许清宵伸出两指,果然触碰到了硬物。
小心翼翼将其抽出,怕牵到肠子。
过了一会,一叠油纸被许清宵抽出。
“水。”
“缝合他的伤口,送去医馆。”
许清宵让杨豹等人来善后,缝针之术他们都会,作为捕快,这是基本功,万一执行任务被人砍伤,找不到医馆就必须要自己缝伤。
赵二打来一桶水,许清宵用布将油纸擦干净,而后缓缓展开,里面夹着一层泛黄的纸张。
纸张上的折痕已经破裂,许清宵来到房内,无比小心地展开,随后几百字的内容出现在眼中。
未时。
许清宵的声音响起了。
“杨虎杨豹,去刑部调兵,缉拿嫌犯怀平郡王。”
一道声音响起。
学堂当中。
杨虎六人愣在原地了。
什么?
缉拿怀平郡王?
可随着许清宵的令箭从窗口飞出,杨虎接过令牌后,没有任何犹豫,只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刑部走去。
一刻钟后。
刑部上下沸腾了!
调兵!
缉拿怀平郡王?
这是要做什么?
许清宵疯了?
但震惊归震惊,许清宵如今办此案件,陛下给予一切权力,刑部再怎么震惊,该抓人还是抓人啊。
未时三刻。
浩浩荡荡的刑部官差集合了,足足有三四百人,朝着怀平郡王府走去。
与此同时。
大魏文宫!
各国公府!
列侯府上!
亲王府。
郡王府。
乃至于京城。
又一次哗然了。
一个月前大闹刑部。
一个月后,又他娘的下令抓郡王?
这许清宵又要搞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