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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薇一向是个想法比行动更多的姑娘。
因为有个光芒万丈的哥哥,所以从小她就不必背负沉重的压力,尽可享受优渥的皇室生活,而在无数种上层特权中,她最中意的就是能够自由阅览书籍,尽情放飞思想的特权。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以各种奇思妙想而得到长辈们的宠爱,而这份宠溺让她变得更富好奇心和冒险精神。
手持长生树枝,单枪匹马跑去红山学院观看年终测试,便是一例明证。而心甘情愿被上古遗族当作鱼饵去掉火焰王庭中的支线,同样是处于好奇和冒险心理。
但是,正如老话所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元薇总算亲身体会到了这句话背后那血淋淋的重量。
其实她早就知道鱼饵的风险,在皇室的大图书馆顶层,她翻阅过一些绝密资料——那些都是历代先人从火焰王庭中找到的宝贵资料,其中已经着重提到过火焰王朝时期,血祭,活祭层出不穷,不单单是火焰王如此,他的反对者同样不能免俗。
而所谓愿力,通常都会和宗教、王权等紧密相连,这两者与祭祀又分不开关系,那么愿力的共鸣,大概率会涉及到血祭与活祭。
手腕上的银镯,被清月鉴定为铭刻有神纹,那个时候元薇就意识到自己在第一次鬼隐时,很可能是经历了一次血祭,若非如此,以她的性格,不会在身体中留下浓重的恐惧烙印。
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担任了鱼饵,一部分是理性告诉她,共鸣的另一方如果不能得到根治,鬼隐现象迟早会复发,另一部分则纯粹是好奇心使然。
清月和白骁将她第一次救出来的时候,她失去了相关的记忆,这让她很是不甘心,内心深处仿佛有猫爪在挠,所以她明知风险,还是“故地重游”了一次。
真的是……好险。
“公主殿下,你……没事吧?”陈姓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觉得这问题有些尴尬。
元薇手脚处的伤痕尚未消失,甚至留下的血迹都没冷却,怎么可能没事?但除此之外,也实在不知该问些什么才好了。
所幸公主殿下却很宽厚,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最多算是虚惊一场而已。倒是你们几个,别这么严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啦。”
说完,她便转过目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手脚处残存的痛楚,以及不久前被人强行约束,作为祭品摆上祭坛的记忆中摆脱出来。
蓝澜正在审讯那个幸存的白衣老妪,只是她使用的语言,听起来却格外陌生……上古时代的语言吗?似乎也不太对,元薇皱着眉头,回忆着自己被当做活祭品斩断手脚时,白衣教团发出的欢呼声,分明是另一个语言体系。
大概是雪山巫祝的通识术?
一时间元薇又不由陷入好奇,而这点问题也的确难不倒她,少女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到了一种神秘域的神通,直接完成了语言翻译。
只听蓝澜冷笑道:“不说话?很好,你尽可继续坚持下去,咬断舌头也好,撕裂声带也好,或者用愿力冲击自己的灵魂,让自己魂飞魄散也好,尽你所能挣扎吧,你挣扎地越用力,我越开心。当我以通灵术将你残破的灵魂聚合为一,镇压为奴的时候,你会原原本本地将你生前死守的秘密说出来,而整个过程中,你会清晰地保留着生前的价值观,你会满怀羞辱与自责地看着自己背叛了自己生前的信仰,而你们教团的所有秘密都会落入我的手中。”
顿了顿,蓝澜的笑容甚至隐约透出几分狰狞:“对了,刚刚那个拼死也要挡在你面前的小姑娘的灵魂,我也能找回来,她应该是你的得意门生吧,又或者干脆是你的女儿?看你们感情不错,我把她叫回来陪你,怎么样?也让她亲眼见识一下,自己最敬爱的,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保护的教团领袖,是如何将所有的秘密都透露给敌人的。”
说到这里,别说是被蓝澜直接讯问的老妪,就连元薇这个旁观者都听得毛骨悚然。
这人设有些不对啊!巫祝少女是这样的人吗?她的设定应该是刀子嘴豆腐心才对啊,怎么……
惊诧间,元薇感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清月来到她身旁,一边用血月神通为她加速伤势愈合,一边解释道:“那种残忍的事,她做不出来的……但这绝对不妨碍她说,你也知道,刀子嘴嘛,只不过她这口刀特别锋利,而她本人也特别享受这种虚言恫吓就把人吓得六神无主的感觉。”
话音未落,清月就感到一阵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少女无奈地摊摊手:“好啦不说啦,你继续审问,她身上的秘密应该多得很,刚刚教团作战时,完全是围绕着她来打的。”
蓝澜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提醒,她全都清楚。
而另一边,被蓝澜用言辞之刀连续戳刺要害的教团女首领,却在片刻的动摇后,仍是紧咬牙关,不肯吐露教团的秘密。
蓝澜有些气恼,一般来说,话说到刚刚的地步,一般人绝对就要屈服了,因为她并不是虚言恫吓,那些事,她是完全有能力做得出来的。
但若非必要,她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像个嗜血狂魔啊,所以大家各退一步不好吗?你都血战到最后一刻了,面对无可力敌的强大而美丽的对手,屈服一下才合情合理啊!上古时期的宗教人士都这么死脑筋吗?
而就在蓝澜迟疑间,白骁却上前一步,漆黑色的骨矛在那白衣老妪额头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那老妪就发出不似人类的凄厉惨叫,在地上翻滚起来,身体弯曲成宛如断折的角度,皮肤下面不断有蠕虫似的东西在鼓动着。
画面之诡异猎奇,让许多好奇心过于旺盛,凑近前去围观的圣元少年当场干呕了起来。
但蓝澜却是眼前一亮:“原来如此,直接破掉她的愿力,她的脑筋就会灵活一点了。”
清月也赞许道:“小白对力量的驾驭真是越发娴熟了,明明是刚刚获得的知识,运用起来已经恰到好处。”
片刻之后,那白衣老妪的蠕动就渐渐放缓下来,生命的气息降低到了极点,几近尸骸,但她终归还是留了一口气。
蓝澜恰到好处地从骨杖中分出一道绿光点在老妪身上,为她恢复了几分生机,老妪长出一口气,从地上坐起身来,目光中满是茫然,但很快就清醒起来。
“感谢几位……的救命之恩。”
她所用的语言不同于世间流传的任何一种,但蓝澜却在通识术下听得分明,点点头回应道:“这种违心的假话就省了吧,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的人?”
老妪没有迟疑,乖巧地回答道:“我们是‘黎明教’的战斗教团,负责这次起义决战的攻坚战,彻底消灭火焰王。我们并没有要抓你们的人,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祭品来进行祭礼,以激发战士们的神威……”
蓝澜听完,冲清月撇了撇嘴:“剩下的交给你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清月却知道,这句话等于是给这老妪判了死刑,没什么要问的,意味着她身上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单凭刚刚那几句话,还远远赎不了老妪的命。
无论蓝澜嘴上有多嫌弃圣元人,但是对待那个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圣元公主,蓝澜内心深处是有亲近之意的,而亲近之人遭到伤害,尤其是这种意料之外的伤害——所有人都以为钓鱼行动不会有太高的风险,结果元薇险些就被银环斩首——蓝澜是必然要暴怒的。
已经死去的两百人并没有平息蓝澜的怒火,这个老妪必须要更多地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怜这份工作就要着落到清月头上。
接下来,清月轻轻开口,说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上古之语。
“黎明教是为谁服务的?”
老妪有些惊讶于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当然是伟大的雷王陛下。”
清月说道:“掌控雷元素的那位元素使者?”
对于这种略显轻蔑的称呼,老妪张了张嘴想要抗议,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是的,陛下是世间一切雷元素的主人。”
“哼!”清月顿了下骨杖,杖头上雷光缭绕,显然对这个定义颇有微词。
老妪则畏惧地看着骨杖上的雷光,有些茫然。
清月又问道:“现在应该是战争的尾声,雷王已经消灭了火焰王的绝大部分军队,城中守军也士气低落,为什么你们还要进行这种血腥的祭礼?”
老妪有些疑惑:“战争并没有进入尾声,火焰王依然拥有总军力上的优势,我们突袭王城的战斗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起义军将陷入战略上的绝对被动……”
清月扬了下眉毛,这和她所读到的任何史料都截然不同,甚至一些在上古年间的典籍中,也没有记载这样的事实。
这老妇人的几句话,大概要改变整个上古史学了。
这条支线真是开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