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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璟站在酒肆二楼的窗棂前,面容冷峻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穿梭的行人。
“少爷,三皇子内的暗线回报,侧妃昨夜召了太医,今日芳华院的院门一直紧锁,安静异常。”
罗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种毒没有解药,就算用了排毒的汤药,效果也有限,想要完全压制下去是不可能的,这苦头,罗蒨肯定是要受的。
没有动静,就是异常,她以为,别人都猜不透么。
哼,他没要她的命,也不怕她以后会报复,他等着她,只要她敢下手,他就有收拾她的狠心。
罗璟抬头望天,天空依旧阴沉,冷风从窗口吹入,他的心也被吹得一片冰凉。
“扫墓祭祀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照您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
罗十三垂手立在他身后五米外。
“镇国公那边有动静吗?”
“文昌侯府的尤四小姐今日去探望胡姑娘了。”
“嗯,文昌侯因为尤雪晴的关系,可能会受到些影响,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皇上向来仁厚,不会因此迁怒文昌侯,等过上一阵,风声散去就好了。”
尤雨薇是珍珠的朋友,两人交情不浅,罗璟也不希望文昌侯府被牵连进去。
“是,少爷,三皇子今日一早又进宫去了,据消息说,一直待在皇上身边,充当孝子的角色,他是想取代太子的位置呢。”
“哼,他想得倒是挺好,齐贵妃费劲心力才救回皇上的命,你以为她会让三皇子渔翁得利么?等着看好了,四皇子也该收得到消息了。”
如果一定选出下一个皇储,那他们罗家肯定是要支持四皇子的。
无论是从人品性格,能力处事,还是风评口碑,四皇子都比三皇子强上一大截。
三皇子表面一付贤明得体,谦逊温和的贤王模样,实际上,不过是个心机深沉,虚伪狡猾的伪君子。
寒风如刀,大雪纷飞。
西北的恶劣的气候肆虐着大地,嘉晋城内已被一片白茫茫所覆盖。
城内最繁华的街区旁,四皇子宽阔威严的府邸肃穆屹立,两座高大威猛的石狮矗立在朱红色的大门两旁,庄重而气派。
四皇子府内规矩严格,守卫森严,这些年四皇子遭遇了多次明里暗里的刺杀袭击,府内经历一次次血腥的洗礼,早已训练出铁桶般巡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日夜不停歇。
明辉院内,四皇子的书房里。
韩玺拿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太子韩宪竟然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哈哈他的好大哥,高傲自负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夏国太子,就这么殒落了。
他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已经不记得多少次了,他和他的人马在太子韩宪与姜皇后的各种刺杀下死里逃生,狼狈逃窜,他表现得越优秀,遭遇的境况就越危险。
早年,他内院的嫔妃因怀身孕或意外身亡,或胎死腹中,或早产夭折,能活下的子嗣只有两个公主,两个皇子,公主还好,身体总算还健康,可两个皇子却都病病歪歪的,从小汤药不断。
这些年,在边境扎根久了,才渐渐把府内的暗线一一拔出,可惜,已有些晚了,内院已经五六年没有嫔妃传出喜讯了,太医查了又查,才肯定是韩玺身上出了问题,应是被下了某种慢性毒,对人体无害,所以很难觉察,却能对男子的生育能力产生巨大的影响。
韩玺握着信的手捏成了拳头,他唯二的两个皇儿,十岁的大皇儿乃嫡出的长子,天资聪慧,稳重明理,可惜,多数时候只能待在他的院落里养病,轻易不敢出门走动,边境冬日恶劣的天气,对他来说,犹如催命的音符。
四皇子妃怀上的时候,万般警惕,可是依旧着了道,意外早产,出生的时候,才三斤不到,痩得跟只小猫似的,连哭泣的声音都孱弱到几不可闻,大病小灾几乎从未断过,能活到十岁,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六岁的二皇儿是他最小的一个孩子,身体相对大皇儿略好,可是,智力却有些缺陷,原因是她的母亲在孕期时,被人在饭菜里下了毒,虽然发现及时,保住了胎儿,可终究影响了他的智力。
韩玺大手一抹,把脸上的湿润擦去,他在那两母子的手上吃了太多的亏,无论如何严防死守,总有那些不怕死的人前赴后继,一旦捉到有嫌疑的丫鬟婆子,无一例外的,都立刻服毒自尽了,足以知道,他们手段之狠辣。
太子先是中了类似曼陀罗的毒,后被沾了毒箭草汁液的利刃划破手腕,很明显,是早有预谋的暗杀。
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干的,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韩玺这些年憋屈在边境的怨气终于舒畅了一回。
姜皇后失去了太子,精神崩溃到发疯,消息不知真伪,但可以想象,没了太子的皇后,等于没了牙的老虎,再蹦达也无济于事。
韩宪的两个皇子都各自带着缺憾,大皇子憨实蠢笨,十四岁的年纪,连《幼学琼林》都没能学完,二皇子则出世便带着残疾,这也是皇后与太子为何花样百出用尽手段,扼杀他与三皇子韩轶子嗣的原因。
他们没有好的血脉,也决不允许别人有。
三皇子的内院,比他好不了多少,唯一的一个皇子,也是从小意外不断,更别说夭折掉的那些。
说不得,太子就是让三皇子给弄死的,两人在京城明争暗斗多年,各自都在彼此的手中吃过不少亏。
韩玺把信中的内容仔细又看了一遍,静静地沉吟半响。
等他再次抬头,明亮地双眸迸发出复杂的光芒。
该是他准备回京的时候了。
冷冬的夜空,孤寂萧瑟。
一座三进的普通宅院里,轻灵的笛声悠悠响起,婉转悦耳,绵延回响,萦绕着深深地思念和入骨的缅怀,曲调低回带上微微的悲戚,柔肠百转触动人心。
罗十三望着罗璟所在的位置,深深叹了口气,太子虽然死了,罗家的冤屈却还没能平反,顶着谋反的罪名,他们连埋葬在祖坟的资格都没有。
明日去祭拜老太爷他们,少爷的心里也不好受。
一曲尚未吹奏完,笛声戛然而止。
罗十三心中一突,疾步朝院落里的正房奔去。
“少爷,您没事吧?”
他立在房门外问道。
“……没事,十三,你去歇着吧。”
罗璟醇厚的声音有些闷闷。
罗十三纳闷,不过,既然无事,他就退了回去。
临窗的暖炕上,一只灰扑扑的老鼠正用它黑亮的豆眼盯着罗璟。
“吱吱”它叫了两声。
罗璟刚才吹着笛子,正沉浸在忧伤的氛围,它突然从窗棂的缝隙间跳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小灰,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这里离镇国公府可有一段距离。
“吱吱”小灰又叫了两声,然后指了指脖子上的东西让他看。
罗璟这才注意到,它脖子上绑了个小纸团。
他伸出手,在小灰的脖子上解下纸团。
罗璟第一次与小灰近距离接触,以往它总在珍珠身旁或是平安怀里,对于它只能说,罗璟是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它很少会让他靠得如此亲近。
手指触碰到它毛绒绒的毛发,它黑黑的小豆眼直愣愣的盯着他,罗璟突然体会出姐弟两为何都喜欢它的原因,小灰真的很萌很可爱,这词也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打开小纸团,皱巴巴的宣纸上,熟悉地字体映入眼中,她说,闲着无聊,写封信让小灰带过来,本来是想让小黑来的,可它不乐意替她跑腿,只好换小灰了,小灰乖顺,立马溜溜地应下了,罗璟莞尔。
絮叨了这两日在国公府的事情,然后问,他的事情办得怎样?还需几日?她怕再晚些,遭遇大雪封路,那就得留在外地过年,胡家二老该担心了等等。
罗璟想了想,瞥了一眼老实待在暖炕上的小灰。
“小灰,你等一等,我给你主人回封信。”他朝它笑笑。
“吱吱”小灰点头。
罗璟即使见过很多次,它们与姐弟两互动的样子,还是觉得很神奇,这些动物都成精了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古灵精怪。
他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到黑漆描金山水纹的书案前,开始磨墨动笔。
京城的事情,能立即办的不多,等明日祭奠过后,再做一些具体的安排,应该再有个四五天,就可以动身返程了。
罗璟让她别着急,京城往南的路线,一般只有在腊月时节有可能出现大雪封路的情形,现在离腊月还有些时间,让她在国公府里安心待着,过两日,他会提前通知她启程的时间。
他下笔的速度很快,小灰还等着呢。
罗璟没在信里提及姓名或地址,万一信笺不小心掉了,不至于被人拿来做文章,墨迹一干,他小心地卷成了小团,然后用绳子绑好,再绑在小灰的脖子上。
扯了扯劲道,确定不会轻易掉下来,他才松开了手。
小灰一直萌萌地看着它,虽然与他不算熟悉,但还是任他的手在它身上移动,因为女主人说了,他不会伤害它的。
“吱吱”好了么?那它走了哦。
小灰迅速地蹿上了窗棂的缝隙间。
等罗璟推开窗户看过去时,早已没了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