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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出发离开西归浦港之后,石成武立刻召集舟山号上的使团成员开会,向他们大致说明了有关安文博的事情。
“安文博野心太大,又急于求成,我想他有可能会找到你们当中的某一些人帮忙。”石成武一边说一边从众人脸上扫视过去:“你们不知前因后果,如果拿了他的好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需知道什么事能做不能做,什么话该说不该说!”
朱子安本就觉得这济州府尹在海汉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热忱,十足就是下属在应对上司的公务巡查,也怀疑过对方的态度有问题,没想到还真有内情。不过这两天他都跟在石成武身边,那安文博就算想来找他,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所以尽管石成武语气有些严厉,朱子安却心静如水,丝毫不觉有异。
不过旁边的尹长兴却立刻噗通一下跪到地上,俯首应道:“大人,卑职一时糊涂,收了那安文博的好处,却未及时上报交公,望大人恕罪!”
石成武等了片刻,见没有其他人出声,便大致确定安文博应该只找了尹长兴一人。至于为什么不找别人专找上他,这倒是显而易见,尹长兴本就是济州岛人氏,在本地还有许多人脉,想来安文博也是看中他的出身背景,想通过他给自己递话。
不过安文博大概是对尹长兴在使团中的职位有所误会,这人不过是舟山执委会在临行前塞进来的翻译,想指望他在中间递话,甚至是设法说服石成武,这确实是想太多了。
而尹长兴也的确当不起这个大任,石成武冷着脸说了几句重话,他便吓得不打自招了。他可不敢去赌石成武是不是在诈自己,要是上司真知道了安文博幕僚来拜访自己的事,若不及时供述,那性质可就变成了有心欺瞒。
虽然当众下跪认错有些丢脸,但事关前途,尹长兴也顾不得许多。他这下行事果断,倒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若是犹豫片刻再自行承认,那不免会被石成武认为是心存侥幸。
石成武有意等他跪了一阵,这才开口道:“我刚才说了,不知者不为罪,起来吧!”
尹长兴这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也不敢坐回椅子上,就老老实实地站着等石成武训话。
石成武道:“安文博这个事,也算是给大家先敲个警钟。各位身为外交使节,这个身份很容易吸引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到了汉城之后,可能还会有别人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你们,双手奉上好处,委托你们去做一些事情。我再重申一遍,任何时候都要想一想,你们做的事说的话,对不对得起你们的职位和身份!”
石成武见众人都是面色凝重,当下继续说道:“丑话说在前面,到了汉城之后,如果谁贪图外人给的好处,犯了规矩,那我就只能照章办事了!”
众人齐声应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尹长兴脑袋垂得更低了,大概也是在担心自己会被如何处理。
不过石成武倒是没有为难他,讲完这番话之后便宣布散会,也没让尹长兴单独留下来。
尹长兴倒是知情识趣,过了一会儿又回到指挥部,交上了前一晚朴学民送来的支票。他虽然也觉得肉疼,但与自己的前途相比,这笔钱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石成武抽出银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点点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你去吧!”
朱子安以看书为掩护,在旁边目睹了石成武处理整个事情的过程,当下也不禁有些佩服石成武的手段。如果他没及时处理此事,让手下人觉得收受好处也无所谓,那到了汉城之后,的确有可能会让这种情况蔓延开来。
而尹长兴这下被拉出来敲打一番之后,也算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好在事情并不复杂,也没造成什么实际影响,石成武便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放了尹长兴一马,这样恩威并施,也能让下属更为驯服。
“子安,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朱子安听到石成武主动发问,便知自己这假装看书的伎俩没有瞒过对方,当下合上书本,沉声应道:“大人是指安文博,还是指尹长兴?”
石成武道:“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忌讳。”
朱子安知道这是石成武在考自己,便认真答道:“适才听大人说,安文博的目的是想推动济州岛脱离朝鲜国的掌控,那必定是他面临某种巨大风险,必须要以这样的非常手段来搅乱局面,保全自己。卑职猜想,或许是朝鲜朝廷要对他的职位作出调整了。”
石成武听他的推测居然与昨晚开会得出的结论相仿,当下也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朱子安得到肯定之后,信心也更足了,气定神闲地说道:“前两天在岛上考察,知悉此地物产丰富,想必这府尹之职也是个肥差。那安文博父子两代掌管此地,大概早就捞得盆满钵满,惹人嫉妒了。不过他们能掌管这里如此长的时间,想来也花了不少香火钱,寻常人等应该撬不动这个位子。如有职位变更,那必定是让安文博根本无力反抗的人物,所以才会打算求助外力。”
朱子安能这么快把事情串联起来,并大胆推测背后的原因,足见其心思敏捷,而且懂得官场中的权力纷争。这让石成武意识到,他可不是只会读四书五经的文人而已。
便听朱子安继续说道:“只是卑职对朝鲜国的情况不熟,具体会是何等人物,卑职就全然不知了。”
石成武道:“无妨,等到了汉城,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替我写好请帖,到汉城宴客要用。”
朱子安连忙应下,却不敢问为何不昨天安排这个任务,如今在船上晃晃荡荡,要把字写得周正可就费力了。
石成武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主动解释道:“刚才我听你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才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到时候宴请客人,你也到场作陪。”
朱子安这才明白过来,这份宴客名单大概也是机密,如果不是自己刚才表现出色,那这份差事估计也轮不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