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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无法完成对田川七左卫门的抓捕,那海汉此次所发动的战争就很难达成全部预定目标了,哪怕消灭了平户藩的大部分武装力量,也还是会留下让人担忧的后患,终究不够完美。
石迪文暂时还无法核实石村翔太所供述的这些信息是否完全属实,但他凭直觉认为可信度应该相当高。而且从情理上来说,正是因为田川介将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俩连夜送出平户,才让韦志意识到平户在海汉攻势之下已经岌岌可危,所以才会冒险出动,试图要引开海汉舰队以缓解平户港所面临的压力。若非如此,平户水军完全可以继续藏在北边的山大岛的秘密港口,耐心等待更好的出战时机。
但平户水军冒险现身,不惜付出惨重代价来试图将海汉舰队从平户海峡引走,石迪文认为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手的黔驴技穷。如果平户藩在岛上还有什么大杀招没用出来,大概也不会把水军放出来执行这种形同寻死的任务。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对战局走势持完全乐观的态度,现在并不清楚被连夜送去九州的田川七左卫门是否肩负着搬救兵的任务,要是让九州那边组织人马赶来救援平户,对联军来说大小也是个麻烦。
虽说日本这些军队的武装水平和作战能力相较海汉都有较大的差距,但海汉本来就没有跟日本大打出手的计划,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并非海汉所愿。而且此地对海汉军来说是无根之地,大部分作战补给都得先从数百里外的济州西归浦港进行中传再运过来,如果战争进程被拖慢,联军的作战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最终甚至可能被迫自行退兵。
既然目前暂时没有可行的手段立刻将田川母子从九州抓回来,那为了提防这种对联军不利的可能性,石迪文认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加速实施了。
当天下午石迪文搭乘小艇在平户岛东海岸的大野村附近登陆上岸,与他一起的还有今天在旗舰上观战的西芒和申学义。他们被允许可以旁听此次行动中的绝大部分作战会议,自然也很想知道海汉方面在今天大胜平户水军之后会采取的下一步措施,所以知道石迪文要与钱天敦会面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便都跟着来了。
石迪文与钱天敦见面之后,先互相通报了东西海岸及陆上的即时战况。石迪文得知平户水军主力今天曾在西海岸现身,立刻便明白了为何对手会先派了一支舰队来东海岸招摇过市。
“拿了十几条船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平户海峡这边……对手这是打算要抄你们陆军的后路啊!”石迪文笑道:“不过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们还有一支武装舰队在西边埋伏,只可惜许裕拙动作慢了一点,不然今天我们东西海岸双管齐下,有可能就把平户水军给直接收掉了。”
钱天敦道:“照西海岸那边的动静来看,我觉得日本人倒未必是想把你打掉那十几条船拿出来献祭,只是操作失误,没料到你会一口气追出去几十里地,结果把诱敌变成了送菜上门,让你痛快收割了一把。”
石迪文想了想,也痛快承认了钱天敦的这种推测应该更贴近事实。平户水军的主力出现在西海岸是为了反扑薄香湾,偷袭联军的后勤补给线,但尽管有另一支舰队在东海岸吸引火力,这支据说是由十八芝余党指挥的主力舰队依然十分小心,发现情况不对根本就没有尝试接战,而是直接就调头溜之大吉了。
如此谨慎的表现,显然平户水军的指挥官并未下定决心要与联军决一死战,那也就没有理由让负责东线诱敌的舰队白白送死,这其实也与石迪文先前审讯石村翔太所得到的口供一致。这样看来,东海舰队能够在上午拿到这个战绩,的确是得益于石迪文果断地作出了决断,让原本只打算在平户海峡外面兜一圈的水军舰队被打得找不着北。
钱天敦接着说道:“不过那个小孩,田川……什么来着。”
“田川七左卫门。”高桥南轻声提醒道。
他一直站在钱天敦身侧,哪怕他完全有资格在这种级别的作战会议上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张椅子,也还是坚持多年来的习惯,以副官身份自居,坚持站着参与会议。
当然了,以他特战团团长的身份尚且站着开会,其他与他军衔和职务相当的归化籍军官自然也不好坐下来,于是开会的帐篷里除了钱天敦和石迪文之外,也就只有以军事观察员身份旁听的西芒和申学义二人坐着了,其他人全都齐刷刷地站着。
钱天敦恍然,点点头道:“这个人逃去了九州,估计我们这趟是很难抓到他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设法尽快解决平户城这一头的事。如果我们能尽可能地消灭掉平户藩军的有生力量,并且把其他的十八芝余党清除干净,那就算逃掉一个田川七左卫门,应该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东山再起了。”
石迪文道:“今天抓到的这个水军头目,他交代了一份平户藩重要人物的名单,可以结合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在之后的抓捕过程中按图索骥。”
通过开战之前对平户藩进行的侦察行动,天草四郎已经在平户城区搜集了一份本地重要人物的名单,以供攻打平户藩时抓捕目标之用。而在那之后平户发生政变,田川介上位之后首先清洗了一批忠于前任藩主的家臣,接着又扶持了一批自己的手下上位,所以关于重要人物的名单实际上在这段时间里也已经起了变化,由石迪文通过审讯所得到的名单无疑更具时效性。
石迪文将誊写下来的名单交给了钱天敦,这份名单上不仅有目标人物的名字和职位,甚至还特地标注了哪些人是出身十八芝,能看出石迪文在今天审讯俘虏的过程中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钱天敦仔细看一下名单内容,上边列出了包括现任藩主田川介在内共计二十余人,都是分管各项事务的文武官员。而其中被标注出身的特殊人员,足足占到了总数的一半以上,由此可见田川介对这些十八芝余党的倚重程度。假以时日,让这些人把平户藩变成第二个十八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他们还是操之过急了一些,如果再老老实实潜伏几年,缩在日本慢慢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尽可能不让海汉注意到其存在,或许日后的确能有主动挑衅海汉的实力,但现在羽翼未丰,便已经被海汉纠集了福建许家军打上门来。双方实力强弱分明,不管田川七左卫门最终是否被抓到,事实上平户藩翻盘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既然对手都已经开始跑路了,那我们也尽快发动总攻,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再多拖些时日让田川介也带着人溜掉。”钱天敦看完名单之后便表明自己的意见:“今天时候已经不早了,各部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发动进攻吧!”
“那明天我可就拿出真本事,不保存实力了!”石迪文今天取得一场大胜之后正有趁胜追击的打算,当即便对钱天敦的提议表示了赞同。
东海舰队对平户港采取的攻势一直都没有使出全力,而是有意用这种手段拖着对手,让陆军得以从容实施登陆。东海舰队对平户港保持压力,平户藩军就不敢轻易将部署在港口的火炮调去其他战场,这样也变相降低了特战团的作战风险。
虽然石迪文放话说要拿出真本事,但海军要硬攻平户港依然会有一定的难度,平户藩部署在港口的岸防炮固然性能有限,但仍能在近距离上对海汉战船产生比较大的破坏,而这对海汉来说就会是无谓的战损了。所以接下来将真正担任主攻任务的,其实还是钱天敦麾下的特战团,只要从陆上攻入平户港区,那么为了抵御海汉军从港口登陆的岸防工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定下了大的方向之后,接下来便是部署各支部队的具体作战计划。目前在大野村有特战团的两个营驻扎,作为主力沿着官道向北攻打平户城区。而特战团驻扎在薄香湾附近的另一个营,则将会穿过平户城区以北的山林,自北向南发动攻势,与从大野村出发的部队形成南北夹攻之势。不过北路军因为行军环境所限,类似火炮这类的重型武器就很难随军行动了。
而负责西海岸的福建水师仍将继续执行目前的任务,守住薄香湾不给平户水军留下发动反扑的机会。这对于许裕拙大概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但平户水军一天没有被消灭,联军就一天不敢大意,仍然得留出足够的机动力量防着对手突然在某个时刻杀出来。
西芒则是在会议结束时再次提醒了两位海汉将领,希望他们在攻破平户城区之后能对当地的葡裔民众给予保护,尽可能避免他们被直接卷入战乱之中。
尽管在此之前幕府就已经限定了葡萄牙人必须离开平户,只能前往长崎从事外贸活动,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早就定居在平户的葡萄牙人没有选择离开。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暗中继续进行贸易活动,对葡萄牙殖民当局来说仍然有比较重要的价值。
既然海汉早就明确了不会在战后占领平户,葡萄牙殖民当局认为保住当地的葡裔民众将会有利于在战后从当地获取更多的利益,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收益,还有可能是来自于政治领域的好处,比方说从急于实施战后恢复重建,稳定外贸市场的平户藩官方那里得到一些承诺和让步,从而让葡萄牙从平户获得更多的贸易份额和特殊待遇。
如果再想得远一些,海汉此行的目的是要打击十八芝余党以及与其勾结的平户藩官方,这些收获统治权的人被海汉打败之后,平户当地必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权力真空。或许葡萄牙殖民当局便可以利用这样的空档,扶持亲葡萄牙的人选上位接掌平户。
当然了,要在这种比较敏感的领域采取手段,西芒还得找时间与两位海汉将领单独沟通一下。如果没能得到海汉人点头认可,那西芒也不敢擅自进行这样的操作,以免因此而得罪了盟友。
而相较之下申学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任务,平户这地方并没有朝鲜商人,对朝鲜国来说也没什么实际的利益瓜葛,申学义也不需要对这个地方的某人给予特别的维护,或是为朝鲜国争取某种特殊待遇。无事一身轻,申学义也乐得作壁上观,将心思都集中到研究海汉军的战术上。
不过他也注意到即便是自己旁听了海汉军的作战会议,对其所采取的战术也很难进行简单的效仿。海汉军可以用类似一个排或者一个连的编制就控制大片区域,而这对于朝鲜军来说就很难做到,一旦作战人员分散开来,就不太可能像海汉军那样还能保证战斗力了。
因为种种原因,申学义并不在朝鲜国派往海汉留学的首批军官当中,但他背景特殊,如果只是为今后仕途考虑,倒也不用千里迢迢专门跑去海汉镀这个金。不过在海汉军中待的时间长了,申学义也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学识不足,并不能完全理解和领会海汉军战术指挥体系中的精髓。他知道这些东西大概只能去海汉国留学才能有机会学到,看来也得想办法安排一下了。
当天下午,在大野村驻防的海汉军便向北推进了大约三四里地。采取这种行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试探敌军的防御范围和力度,但平户藩军并没有做出比较强硬的抵抗,只是象征性地派了几百人试图用弓箭和火枪阻止海汉军的推进,可这样的措施显然不能吓阻见多识广的特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