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国家之幸啊

上山打老虎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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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当年去了保定府私访之后,弘治皇帝对于微服私巡,颇为认同。

    一方面是害怕被百官们蒙骗,哪怕是有厂卫,却也无法让自己直观的了解民情。

    另一方面,既是私巡,毕竟是不需大张旗鼓,省钱。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随着京里的人员越来越多,新城的建设有了许多的工作岗位,因而各种娱乐也时兴起来,譬如话本的流行……

    前些日子,就曾出过皇帝私访的故事,当然,作者胆小,自是不敢写当今皇帝,而是假借了宋朝皇帝之名。

    可弘治皇帝一看,这不就是当初朕去保定府的事吗?

    这一下子,却令弘治皇帝不禁微微有些懊恼起来。

    可惜了,此等好事,却落在了宋朝皇帝的头上。

    据说这话本,现在还编练成了戏文,在天下各处的戏堂里传唱。

    今日弘治皇帝换了便衣,这样貌,也需小小的修饰一下。

    没法子,现在宝钞上就有他的画像,虽然这画像里将他的气度和样貌都有所‘拔高’,哪怕是弘治皇帝真人,别人也不太认得。

    听说方继藩和太子,出门在外也是如此,若不稍加修饰,难免被人认出来。

    一番打理之后,萧敬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奴婢已安排了七十余护卫,布置为了明桩和暗桩……”

    弘治皇帝却是皱了皱眉,摆摆手道:“人太多了,大可不必如此,这是天子脚下,又非是其他地方,裁减一半吧。”

    哪怕是裁减一半,对于弘治皇帝还是多了,能在身边贴身保护之人,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健卫,个个身手非凡。

    弘治皇帝倒是想起什么来,又道:“让太子和继藩一道来,朕孑身一人,寂寞得很。”

    萧敬忍不住幽怨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敢情奴婢不是人?

    当然,他微笑着应了。

    这般出了宫,弘治皇帝先至宫外的一处客栈,此处客栈,乃是和朱厚照和方继藩约定的地点。

    出门在外,弘治皇帝脸上多了几分轻盈之感,在一处桌子跟前悠然的坐下,点了些茶点。

    这客栈的位置不错,且随时有茶水和美酒供应,因此,哪怕不是饭点,依旧是人满为患。

    弘治皇帝喝了茶,吃了点心,却是等了很久,左右都不见方继藩和朱厚照来,便有点不耐烦了,面带怒容的想让人再去催促一二。

    却在此时,冷不然的听到了客栈之外的哀嚎声。

    弘治皇帝下意识的透过窗户一看。

    却是方继藩径直摔落下马,啊呀一声,身后的扈从个个七手八脚的想将他搀扶起来。

    弘治皇帝:“……”

    终究,还是有人将方继藩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进来,方继藩的脸色极不好看,哎哟哎哟的样子,甚是凄凉。

    弘治皇帝既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能从马上摔下来……

    弘治皇帝便板着脸道:“怎的这般的不小心,举止轻浮,真不像样子,依朕……依着我看,你现在是连朱寿都不如了。”

    这本是一番作为长辈的苦心。

    谁知方继藩苦着脸:“陛……朱老爷,这怪不得我啊,要怪,就得怪朱寿,我听了朱老爷的传唤,赶紧快马加鞭的就来了,除此之外,还让人去寻了朱寿来会合,可刚在客栈外头见了朱寿……心下一惊,所以……”

    朱寿,自是朱厚照了。

    弘治皇帝便左右张望,忍不住奇怪的道:“你不是见到他了吗?他在何处,既然来了,怎么不见人?”

    在客栈外头,正有人探头探脑。

    弘治皇帝终于看到了那鬼祟的身影,便重咳一声。

    那鬼祟的人,似乎才觉得好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样子,俯首帖耳的样子进来。

    弘治皇帝定睛一看,一口茶水要喷出来。

    却见朱厚照也是一身便衣的打扮。

    只是……模样儿……模样儿……

    他的头发,竟是如波浪一般卷起来,再用发箍束着,很潮。

    弘治皇帝面上惨然一片,僵硬的道:“这……这是得了什么病?”

    朱厚照便赔笑道:“没病,没病,爹,你好呀。”

    看着朱厚照那满头蓬松的卷发,弘治皇帝听到没病二字,脸上更是惨然:“你这头发,这头发……”

    “烫的。”朱厚照甩甩头发,喜滋滋的道:“现在时兴这个,拿着钳子烧热了,把长发一卷,这头发便如波浪一般,爹,是不是觉得儿子面目一新。”

    弘治皇帝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心里绞痛的厉害。

    朱厚照依旧得意洋洋的样子:“爹,今时不同往日了。老方,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方继藩将眼睛别到一边去。

    只见弘治皇帝脸色恐怖。

    朱厚照总算不是个没眼色的人,便连忙给方继藩使眼色,意思是让方继藩帮忙转圜。

    方继藩是恨不得拍死这个家伙。

    狗太子,你去烫头倒也罢了,居然不跟我说,不晓得我方继藩在西山就开了一个烫头的铺子吗?肥水流了外人田啊。

    可见弘治皇帝如此,方继藩还是得站出来,他感慨道:“老爷啊,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流行这个,不但烫头,还要用染料将自己的头发染的花花绿绿,还不只呢,男儿还在耳朵上穿洞,上头带着环子,还有鼻子上……也带个鼻环,就如……牛一般,更有甚者,还穿着女人一般的花衣衫,涂脂抹粉,老爷,而今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像话了。”

    弘治皇帝猛的打了个激灵。

    这……不成妖怪了吗?

    方继藩又笑吟吟的道:“可是您看朱寿,朱寿只烫了个头,既没有染色,又不曾穿上鼻环、舌环,不曾穿妇人衣。由此可见,朱寿还是分得清轻重,晓得利害的。老爷,这说来说去,还是您平时言传身教的结果,如若不然,朱寿现在的形象,就更加糟糕了。老爷历来圣明,家教甚严,教子有方,现在朱寿不过烫了个头,这是国家……啊,不,这是家门之幸,是老爷德高望重的结果啊。”

    弘治皇帝:“……”

    边上的茶客们,依旧喧闹。

    可这一桌人,却都陷入了沉默。

    朱厚照有点畏惧,暗暗点头,忍不住佩服方继藩,他想了想,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道:“老方说的是,当时他们还推荐我穿个金环、银环什么的,我想到父亲平时的谆谆教诲,立即拉下脸来,就严词拒绝了。”

    弘治皇帝默然了很久,似乎……对于现状虽是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撇开视线,只淡淡道:“去如意钱庄吧。”

    朱厚照一甩自己如波浪一般的卷发,如蒙大赦的样子。

    弘治皇帝在前,朱厚照和方继藩则并肩在后,方继藩不禁恼火,低声道:“你何时弄了一头卷毛?”

    “我瞧着威武。”朱厚照摸了摸自己的蓬松的头型:“而且……试一试又何尝,老方,你也是年轻人,却怎么暮气沉沉的样子,难怪你一事无成,什么事都不敢做,能成什么事。”

    方继藩咬牙切齿的瞪了瞪朱厚照,却是无言。

    ………………

    如意钱庄的招牌,早就摘下来了。

    不过它所占据的地段和修饰,却是极好的。

    那陈政直接抄家,他的铺面,自然也就统统都查抄了,而如今,这里挂上了新的招牌——西山钱庄。

    牌子是挂了,人也换了一拨,不但开展了西山钱庄的业务,而且……还负责最后一点的退赃之事。

    现在退赃的事,已是七七八八的都办完了。

    却也有不少人不服气。

    毕竟,凭什么我投的多,就少退银子我呢?

    因而,这钱庄外头还挂了牌子,滋事者以劫掠钱庄处理,打死不论的字样。

    弘治皇帝等人到了,见这里还算是平静,似乎没什么看头,弘治皇帝便将方继藩叫来,道:“继藩,这赃款的退还,统统都办完了?”

    “还有一些钱款无人来领之外,已退的七七八八了。”方继藩老实回答。

    弘治皇帝点头:“老夫就是来看看此事的,这几日,弹劾你的人,为数不少。”

    方继藩倒没有太大反应,道:“可是两位舅舅吗?”

    弘治皇帝摇头,他眼睛一直都没有在朱厚照的身上停留过,将他当做是空气,板着脸道:“他们二人那性子,肯定是要闹的,朕和皇后,自是不会理他们,可是御史江言,却是上书痛陈你借此机会收买人心,且许多的款项出入不明,说你是假公济私。”

    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方继藩一眼,才又道:“这江言可曾投入银子,进了如意钱庄吗?”

    方继藩一愣,认真的想了想才道:“老爷,好像并没有他投入银子进如意钱庄的记录。”

    “问题就在此。”弘治皇帝显然是有所了解的,他皱着眉头道:“若他投了银子,还可说他是公报私仇,可没有投,他这奏疏,反响就不小了。”

    方继藩顿时脸色就变得不也一样了,一脸幽怨的道:“原来老爷出来,是想来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