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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出的一个一个字,仿佛是一记记石锤,击中在荣昭心口。荣昭猛然抬头,冷冽的眼神迸向高兴龙,看着他嘴角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像是细碎的玻璃,扎进她的眼中。
蓦然手被紧紧一握,荣昭侧目看向萧珺玦,萧珺玦的表情也同样的凝重,却安抚着她不要冲动。
“接旨吧,楚王。”高兴龙挑着眉,幸灾乐祸的表情溢于言表,拉着长声,大有挑衅的味道。
萧容笙听得明白,他读史书,这种事史书上比比皆是。美其名曰是恩典,其实就是将他扣押当人质。
他飞一般的冲到荣昭身边,紧紧抱住她,“我不去,我要在母妃身边,我哪都不去。”明显带着哭腔,又要假装坚强,不再坏人面前示弱。一双眼睛,从未有过的狠厉,就直勾勾的,如一把尖锐的箭矢射向高兴龙。
荣昭搂住他,母子俩一起冷视着高兴龙,荣昭咬牙切齿道:“太后的好意,本王妃心领了,不过不劳太后费心,她这份恩典本王妃受不起。”
高兴龙笑容冷下来,横眉冷对,道:“楚王妃是想抗旨吗?这道懿旨可不光是太后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等同于圣旨,您若是抗旨,可要想清楚要付出什么代价。”
萧珺玦扶着荣昭站起来,他环视一圈,耳朵微微一动,王府周围是被兵马包围,听着层层叠叠的迭沓声音,人数不少。
这是轮到他头上了,萧瑀珩来削他的藩。
突如其来,让人防不胜防,恰恰选在今天,知道这一天全城戒备放松,可轻易进入益州城,这都是他太大意了。
如今看来,外面已经被高兴龙带来的人控制住,就等他们抗旨,然后以抗旨谋反罪将他们一家拿下。
荣昭将萧容笙掩在身后,萧容念也跑过来,把萧容笙死死抱住,并小声道:“元宵,别怕,母妃和父王会保护你的。”
一时间,刚才还热闹的宴会寂静一片。
荣曜紧紧抓住桌子一角,有要动手的倾向。他本就是性格冲动的人,不管那么多,有他在,谁也不能带走他外甥。
阴柔立即握住他的手,冲着摇摇头,告诫他先不要冲动,以免坏事。
萧珺玦给秋水一个眼色,秋水心领神会,马上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拿给高兴龙,萧珺玦道:“皇上的旨意本王不敢不从,不过事出突然,总要给我们一点时间,不如这样,高大人先在此住一晚,等明日——”
不等萧珺玦说完,高兴龙推开秋水,“楚王是将下官当成什么人了?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他嘴角噙着嚣张的弧度,“楚王爷,别让下官难为,还是赶快接旨吧,下官就不计较你还未承接圣旨就起身的罪了。”
萧珺玦面色慢慢变寒,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荣昭的心揪成一团,一面是儿子,一面是面临外面那些人攻进来,她自私,萧容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可以让他跟着回长歌城。而且她清楚,带萧容笙回京,只是一个借口。
若回京,此时只是暂时保证安全,起码现在萧珺玦还未有任何罪名论定,齐王想削藩也得有借口,就比如襄王谋反,廉王贪污,明面上总要扣上一些罪名,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也是将人质扣在手中,萧容笙是萧珺玦唯一的儿子,拿住这一个人质,用以威胁,结果还是一样。楚王必削藩,看之前襄王廉王,可以想象,将来他们会有多惨。
荣昭紧紧盯在萧珺玦面上,手握成拳,长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来。
时间一点点在寂静中过去,连呼吸都变得微妙。高兴龙表现出不耐,扬扬圣旨,“楚王爷,别耽误时间了。”他转过身,向外望望,“难道你还想真抗旨不成?”
荣曜抑制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高兴龙不屑的瞥一眼他,阴阳怪调道:“这不是荣世子吗?你还活着哪?”他全场扫一眼,“荣家畏罪潜逃,原来是逃到这里。”
他站在那,气焰比萧珺玦还高,态度着实张狂,“楚王,藏匿朝中罪犯,这样的罪名你担得起吗?若是楚王识相,就将荣家的人一并交出来,由下官带回京去交给皇上处决。想必皇上看在你军功硕硕的面子上,会免了你的罪责。不然,我带来的人一样会踏平你这楚王府。”
慕容岚早就憋不住,拍案而起,大喝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王爷这么说话!皇上?皇上算个鸟?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还真把他当皇帝了?”
慕容岚带着三分醉意,毫无顾忌。
“大胆!你敢辱骂皇上,罪该万死!”高兴龙心中庆幸抓住一条把柄,他虽不认识慕容岚,但在这席上,座位又靠前,必定是萧珺玦心腹,抓住这个人也算是拿住萧珺玦的一个把柄,“来人,将这个无法无天的人给本官拿下。”
慕容岚旋即抽刀,“好啊,那就让你人试试,看看动不动得了老子一下!”
高兴龙紧忙躲在带着的侍卫后面,前一刻嚣张的像只老虎,此刻就成了缩头乌龟,还在那指挥着,“拿下他,快点拿下他。”
高兴龙心中却也欣喜,正愁找不到借口,借题发挥,朝着萧珺玦喊,“楚王,你的下属目无圣上,口出狂言,对皇上不敬,你难辞其咎。本官看你和襄王是一丘之貉,都有心造反,来人,将楚王也一并拿下,来人,拿下。”
夜枭一看事情不妙,与萧珺玦对视,萧珺玦眯了下眼,眼中有狠厉的杀意划过,皱眉紧紧一簇。
夜枭一个跃身,脚如生风,追上到外面报信的人,快刀一闪,那人一刀毙命,跌入荷花池中。
高兴龙双瞳猛然瞠开,一口气还未喘上来,萧珺玦已下令,“将高兴龙及随从全部拿下。”
他拉着荣昭往后退去,慕容岚赵劲等人已拔刀,荣曜早已憋不住了,抽出身上佩刀,挥向高兴龙,砍在他臂上,紧接着斩断其喉。
高兴龙难以置信,只是恍惚之间,突发巨变,他捂着喷血的脖子,满是血的手指着萧珺玦,“你——你果然是要造反,你——你们——”
话没说完,便已倒地,那地上抽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射中的鹰,在地上扑腾几下翅膀,就没了气息。
他的鲜血染了一地,那张太后的懿旨沁在血泊中,变成了红色。
高兴龙带进水榭的一干人,也在一时之间全部斩杀。
孟念慈眯起眼睛,心中已猜测出七八分,与段宠遥遥对视。两个人坐在一左一右,相隔两丈之远。
两人颇为默契,同时点点头。
接着,孟念慈站起来,朝着萧珺玦拱手,“下官有话要说。”
萧珺玦睫毛微微一动,手一摆,做出“请”的姿势,孟念慈走上前来,面朝席上所有官员,道:“新帝年幼,齐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号令群臣,如今襄王廉王等诸位藩王接连获罪,此番定是又要拿王爷问罪。自齐王摄政,内,齐王柳太后修建宫殿,加重赋税,劳民伤财,外戚当权,迫害贫苦百姓,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段宠也站起来,“外,与日出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割让二十八座城池于日出:扬州大灾,却全然不理,置百姓生死而不顾:罗罗犯进,朝廷不派兵支援,指使毕城沦陷,哀鸿遍野:罗罗得寸进尺,又来侵犯云州,朝廷依旧耳充不闻,若不是有王爷在,可能连我们这都不能安稳。如今,齐王又主张削藩,襄王安隅两湖,襄王一生清白,都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扣罪,削去藩王之位。现在,连楚王都不能幸免于难,我等真是心寒。”
听完他二人的话,下面官员默默无语,但心里已经盘算上。当官的,都不是傻子。段宠和孟念慈,一个是益州知州,一个是都尉,算是楚王之下,权利最大的官员,他二人表态,说出这番言论,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人附和道:“齐王乃奸佞小人,滥用权势,诛杀与之异心大臣,多少大周忠臣死于其刀下。这样的人把持朝政,大周的江山,危矣。”
荣曜刚要说话,荣昭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许他开口,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外人说。
荣曜会意,闭上嘴,朝着范长史眨眨眼。
范长史思一思,起身道:“新帝的皇位本就齐王蓄意造反所得,却诬陷荣侯爷,着实可恨。这样的奸佞小人不除,这世上又有何道义王法可言。”
白氏听得头头是道,忍不住也插句嘴,“还有那太后,简直丢尽了皇族的脸,皇家的媳妇圈养男宠,也不怕先帝午夜梦回的时候找她来。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要是在我们村啊,非得给她她浸猪笼!”
刚才还紧张的气愤,因为她这幅严肃正经的表情,而轻松活泛了不少。
荣昭抿掉嘴角的笑意,看一看萧珺玦,又将目光投射在所有官员脸上,随着目光逡巡,见各官员晦暗的神情,眉心慢慢展开。
她知道,她期盼的一天,终于到了。